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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平明寻白羽

    ,章先生需小心提防。”

    顾含章记起前几日库房帐幕上那扣弦挽弓的巨大黑影,心里咯噔一声,勉强笑道:“管将军神勇机智,什么贼人能逃过将军的手段?”

    管陲嘿嘿笑了一阵,正色道:“他能从严密值守的军营中窃走那把弓而不被察觉,想必取人性命也是易如反掌,章先生还是小心为妙。”

    他倒也不多说,走到帐前低声叮嘱守卫小季几句,又留了柄匕首给顾含章防身,依旧出门巡营去了。

    入了夜便开始下雪,零星小雪后雪花越发的大,鹅毛般自彤云密布的天际飘落,风还不曾大,雪落簌簌轻响,营中巡夜的将士踏雪走过,咯吱咯吱声伴着靴声橐橐,是暗夜中唯一的声响。

    帐中两个火盆燃得正旺,顾含章俯卧在榻上却是冷得直哆嗦。她幼年时在草原长大,一到这年末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之时,爹娘便会赶着牛羊往南去,靠近南疆的澜沧河附近山谷中草木旺盛、温暖如春,是关外草场上牧人们冬天避寒的场所。她自小便极怕冷,沿着流经草场的澜沧河往南走时,冬夜里冷得睡不着,虎爹便将她抱到爹娘中间,一家人紧紧相拥,挤在小小的矮帐内,也是模糊记忆中的一段温暖。

    她小心翼翼地蜷起身子,不慎将肩头磕在冷硬木板上,牵动肩头伤口,疼得她直冒冷汗。梁月海已吩咐下去多给她匀了床棉被,但这极寒天气里,壮汉犹冻得直哆嗦,何况她这么个娇弱的女人?箭伤、严寒,是她最厌恶夜晚的原因。

    帐外足音渐响,二更时分是巡逻换岗之时,守卫小季也该换下去替作另一个腼腆高瘦的青年;顾含章苦笑一声,都已二更天,她在冰冷被窝中挣扎许久还是未能入睡,肩后伤口又隐隐作痛,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闭了眼勉强蜷起手足,才觉有一点微末温暖流入四肢百骸,正稍微有了点睡意,有人轻轻踏进帐中,帘帐一掀,有一线刺骨的寒风趁机灌进来,顿时惊醒了顾含章。

    营中将士谁都知道梁月海将军的贵客、成老军医的恩人章先生在偏帐养伤,一般人绝无胆量闯入帐中,尤其偏帐外的几位守卫身手极好,都是梁月海亲自挑选的英武青年,寻常人三两招内便会落败,更不提能避过守卫踏进这偏帐来。

    枕下压着管陲留下的匕首,顾含章镇定地握到手中,待那黑影逐渐靠近,高大身躯慢慢俯下,她蓦地睁眼挥刀,半尺长的寒光在暗夜中一闪,只堪堪划破了那人的衣襟,嘶一声轻响。那人反手扣住她握刀的手腕紧紧钳制住她,挺拔身躯挤上窄小的木榻上来轻轻覆在她不住颤抖的身上,另一手闪电般捂住她的嘴,在她耳旁哑声道:“含章,是我。”

    来人身手敏捷如豹,暗夜中双目如星,顾含章依稀认出是萧桓,逐渐停下了挣扎,只是这许多日来的不解与委屈尽数化成热泪,一滴滴落在他手背上,萧桓不及松开手掌,蓦地被她狠狠咬住虎口,直咬得唇齿间有了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松了口。

    帐外巡逻的将士来回走动,离得极近,顾含章不敢出声,翻身将萧桓压到身下,顾不得他满面粗硬胡渣,扣住他的下颔将他面孔扳向自己,瞪着他模糊的面容看了许久,心中要问的太多,终究还是不曾开口询问,只是俯身狠狠将萧桓的下唇咬了一口,腥甜的血再次流入她的唇齿之间。

    温婉柔顺如顾含章,也会有愤极伸出利爪的时候,若是在从前,她可能不会想到,在这辽阔荒凉的草原上,在这样一个寒冷彻骨的夜里,她会失去所有的冷静与自持,被积蓄数日的愤然与委屈激怒,变成如今这样凶悍的妇人。

    或许,在她纵火烧毁了御史府西北偏院的那一夜,她已注定不再是从前那个文雅聪慧的御史千金,不是四姨娘心中牵挂担忧的文静慧黠的女儿,更不是秦王府上下交口称赞的温柔娴淑的秦王妃,上京城一场大雪,将那处她亲手毁去的残垣断壁掩盖,也在她心上蒙了一层冰雪。

    而此刻,冰雪悄悄融了,慢慢地露出她刻满伤痛的过往。

    平明寻白羽

    帐外靴声隐隐风声咆哮,帐内安静得只听见两人急促低沉的喘息声,萧桓一声不吭地由着她咬,铁臂紧紧箍住顾含章的腰背,密密地将她揽至身前。顾含章颤抖着松开齿关,胡乱抹去双颊冰凉的泪痕,左右推不开他,反被抱着侧过身去。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顾含章心里暗恼,抿唇用力推搡他,推不动,便用手指发狠地拧他臂膀,若是琳琅或是颐儿在,定然是想不到平日里温婉恬静的含章小姐也会有这样泼辣蛮横的时候,她是心里堆了太多怨气,萧桓却又什么都不同她说,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如决堤江水,激怒了她。

    “含章,含章,小心伤口。”萧桓的嗓音低沉喑哑又含几许沧桑,顾含章愣了一愣,顿时想起辽军夜袭中营那夜进她帐中来示警的苍老的声音,她此刻才察觉不对,慌乱地抚向萧桓颈间,低声急问:“怎么了?你的嗓音怎么了?”

    萧桓喉头滚了滚似在笑,却不曾回答她,低了头轻轻啄吻她冻得青紫的双唇,冰凉的血珠子自他下唇渗出,又在摩挲亲吻间沾上顾含章的唇齿,她恼意未消,扭头避让开,他随即跟上,仍旧极有耐心地温柔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