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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七十一.官威

    方达贵立马笑着接过,慢慢打开油纸包袱,面上却推脱道,“你我共事一处,还送什么礼——”

    一个圆滚滚的头颅,咕隆隆的从包袱中滚了出来,砸到地上,溅开一地猩红。

    正是被傅怀歌一个风刃劈下的,方远的脑袋。

    方达贵瞳孔骤缩,顿时骇得瘫软在地,面色惨淡,两腿之间瞬间淌出了些暧昧的液体。

    钱礼咬紧不断发抖的牙关,抵死不让自己叫出声,乌青的两眼望着地面青黑的头颅,只觉得那头颅像极了高空坠地的西瓜,瓤肉迸裂,寸骨寸折,陡然炸开黯黑的冰凉的血。

    猝不及防的心口一窒,钱礼紧闭的嘴唇一张,方才喝进去酒液泛着胆水般的腥黄,与自己的唾液一并凶猛的吐了出来。

    傅怀歌半偏螓首,眉眼弯弯,风轻云淡的望着面前的两人,仿佛是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你……你怎可……”钱礼勉强缓过神,却仍压抑不住自己喉间的颤抖,指着傅怀歌,颤声道,“你怎可轻易……”

    傅怀歌唇角勾笑,“本少随同大殿下临视都察院,见着一道监察御史方远聚众赌博,大殿下几番阻止,方远一行人却油盐不进,毫不听劝,且竟敢如此大逆不道的对大殿下兵戎相见。”

    瞿少爷与神兽大人俱是斜瞟了睁着眼净说瞎话的傅怀歌一眼。

    “他是朝廷命官!”方达贵回过神,怒吼道。

    傅怀歌斜斜瞥了一眼方达贵既湿的裤裆,笑得暧昧,面上又浑然一副义正言辞,不容侵犯的样子。

    “冒犯皇子,其罪当诛。”

    八个字,自然是将事情的事实扭曲得面目全非之后,得出的鬼扯胡诌结论。

    方达贵气得浑身发抖,不想傅怀歌温润儒雅的笑容背后,是如此的蛮横不讲理,手起刀落,竟比常宁的行事风格来得更叫人惊悚万分。

    方达贵直欲起身,却碍着面前还在淌着黑血的头颅,两腿发软,瘫软无力。

    “本少不过区区四品官员,本不该以下犯上,但是大人所作所为实在是天地不容,令人发指。”

    傅怀歌从袖中掏出一纸书信,透光的白纸上条条黑字,是都察院特有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罪行扬扬洒洒的摊开在方达贵与钱礼的眼前。

    条条罪行里,列举得最多的,不过是说方达贵为人昏庸傲慢,不成大器。放纵属下私设赌场,聚众赌博,坐等分赃,搜刮不义之财,用之不义之处。

    敛财聚资,大量钱财流入,而流出却写得模模糊糊,不清不白。

    钱财的大部分明明都流转进了孙重凯的腰包,然而傅怀歌将孙重凯撇得开开的,只字不提。

    钱礼登时明白,此事的脏水既然没有孙重凯自己身上,孙重凯便会放任不管。因为孙重凯一旦插手,这事便会跟着深入查下去,且源头直指孙重凯自己,反倒拖他下水。

    钱礼喘了几口浊气,不得不由衷暗叹,英雄出少年。

    眼前的少年仅此一招,一纸罪书,竟将方达贵与的退路堵死了。

    方达贵若是狗急跳墙,将孙重凯尽数供出,只怕孙重凯会让他死得更干净。

    “坐污受贿,掠人之美,贪以败官,杀人不忌。”傅怀歌行腔如酒,十六个字脱口而出,字字清晰入耳。

    “贪官受贿,罪不至死。”方达贵狞然道。

    傅怀歌微微一叹,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黯然模样,摇头道,“大人的生父两年前过身,三年孝满,如今还差一年,理应披麻戴孝。大人却居丧中日日夜夜歌舞笙箫,流连于脂粉青楼间……依照华律,理应,论斩……”

    方达贵蟒色的衣衫微微颤抖,惊惧的眼眶撑得很开,喉咙里的舌根拼命抖索。

    傅怀歌一手抚了抚瞿少爷的脑袋,心有戚戚焉的道,“五刑之属三千,而最莫大于不孝,大人此行此举,实在枉人子枉为人……”

    扇子已然在另一只手撑开,泛着血色的诡异光芒。

    “你无权私下处置我……”方达贵死死盯着傅怀歌手里的扇子,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断,“即便要杀头,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傅怀歌缓缓低下头,眯起眼,迫近方达贵如土灰的脸,瘦削的轮廓显得极其柔和,唇畔弧度恰好,几分迷离,几分妖冶。

    夺命的扇子轻轻扣上了方达贵冷汗涔涔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