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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噩耗

    其实盟主所在的洛州并不远,只是因了齐家一行人的伴随,路途显得尤为漫长。纪涵坐在马车里,继续绣着那鸳鸯戏水,马车本就不稳,她技术也不咋地,于是被针扎伤是常有的事情,多了她反倒不在乎起来,还有了点快意。

    这样一来,她因针的刺痛而分心,反倒不会溺死在这愚蠢的鸳鸯戏水中。

    其实大多已经绣好,只是第二只鸳鸯,她恶意地绣了身子,空着头,涵字也没有绣上去,反而专注于绣水波,借此细心记录那一天染下的鲜血。

    在鸳鸯都不知道指的是谁的时候,她的涵字已在上头清清楚楚,正如这些日子,甚至这些年来,她做的那些空付真心的傻事。

    相比她一家人一齐上路,齐家是带的保镖够多,但真正的齐家人竟然只有齐皓辰一个。从颠簸的马车震飞起的帘子中,她隐约看得见齐皓辰骑马在外头,倒不因他平日温和的书生形象让人感觉奇怪,有种儒将的错觉。等他忽地转头,视线与她相汇,约莫是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双眼。

    低头,手一颤,绣花针跌落,她低头再也找不到,将手帕一收,便打算小睡一会儿休息。

    正是午后艳阳高照的时候,她闭目竟是满目的血色,慌忙睁眼。

    在经过那样的生死劫之后,是不会这么轻易淡忘,她不仅在梦中看见那张手帕满满的鲜血,目光也难以从那屋子中蔓延的黑色血迹和苍白的木隐移开。

    怨是怨,如果听到木隐的死讯,她恐怕也承受不住,没日没夜地想,却没日没夜地闭紧嘴巴,从不问询。

    一路上,他们也从中听了许多,最多的版本是,寻隐公子携藏宝图逃走,不知所踪。各派追杀时,曾有人逼其逃到死巷,徒见一地的黑血。

    收拾的时候,郎中都不住摇头:就算不中毒,留了这么多血,活不长。

    满心阴郁地到了洛州,她安顿下来以后,打算先休息再去看林若其,却被林家的人催了又催,在晚饭后只能同齐皓辰匆匆赶去。

    林家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大约是因为其中树木很多,一眼望去,她仅瞧见如海的绿色。一进门,就有一个干干瘦瘦的领路人要他们跟着走。那个领路人不仅干瘦,脸上也满是皱纹,全身皮包骨,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挂在几根栏杆上一样空落落。

    齐皓辰悄悄打量了他一下,皱眉,但还是携着她一齐跟上。随领路人走了好久,弯弯曲曲的小路仿若没有尽头,她仅凭脚下的一些小玩意确定他们不是在绕圈子。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领路人只是以若隐若现的声音道了句“到了”,脚下一动,瞬时不见了踪影。

    在她感叹领路人轻功之高,和盟主府中卧虎藏龙的时候,齐皓辰唉声叹气:“才不过三十岁便折磨成这样,仅仅是为了武功高?”

    声音虽小,她听得清楚,却不发一语,气氛僵了起来。每当遇着让她想起木隐的事情,她就不说话,免得出岔子。

    “姐姐!”林若其软软糯糯的声音渐大,纪涵还没来得及张望,就接住飞奔而来的林若其,抱个满怀。

    林若其比半月前被人关到鬼医那地方折磨的样子还要消瘦,眼睛下面有着浅浅黑色半圆,肩上的骨头咯得抱着她的纪涵难过。

    “怎么了?”声音不觉放软了下来,纪涵想摸摸林若其的头,却被她满脸的泪痕吓住了。不等纪涵询问,林若其就用瞪大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一旁的齐皓辰,咬着嘴唇,怒气冲冲的模样。

    “给我看看吧。”齐皓辰瞧见小孩子病成这样也不好受,提议到。

    手舞足蹈地挣扎,林若其哭号起来,小手握得用力,一下下捶打着齐皓辰:“不要!坏蛋走开!”

    她的身后忽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一下子将齐皓辰压制住,让他动弹不得。

    “姐姐,你和我进去,我就让他们放了他。”林若其软软的声音里,却有命令的意味。

    赶紧抱好林若其,纪涵给了齐皓辰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他也明白,点点头,等她们向屋子内走去,齐皓辰果然被放开,纪涵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被林若其牵着才进了屋子,纪涵就被满地的水渍和浓浓的药味给弄得皱眉,再看床边打翻的一个白色药碗上头触目惊心的带着几丝黑色的血迹,脑袋霎时放空,眼前徒留之前见过木隐所流的满地黑血的幻象。晃晃头,清醒了过来,纪涵连忙蹲下查看林若其,焦急问:“哪里受伤了?”

    “这里。”林若其捂着胸口,小小的手上血管紫黑地突出。

    “你中毒了?”纪涵看她点头,心道不好,站起身就要去找外头站着的齐皓辰。

    拉着纪涵的手不放,林若其“哇”的哭了出来:“我是不是和木隐哥哥一样,会中毒死掉?姐姐你告诉我啊!我不想死,呜呜……”

    “你说……什么?”原本迈出的步子,纪涵来不及收回,脚步一歪跌倒在地,抓住林若其的肩膀,茫然问,“你说,像谁一样?”

    “木隐……哥哥。”林若其低声道,看着纪涵的眼睛有点飘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