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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重病

    在齐皓辰说完木隐的事情之后,纪涵就已经低头不看,蓦然间听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茫然抬头,却见他倒在地上,嘴角缓缓流出血液。

    她拼命地摇晃他的身体,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不知所措地再次去拍打牢门。狱卒这回醒得倒是快,只是没有过来,朝外头走去,后来拿了钥匙快步跑来,一言不发地开门。

    大门处,走来的是她熟悉的人。

    “齐伯伯。”纪涵忍了惊讶,连忙道,“齐皓辰他……”

    不等她说完,齐老爷已经过去诊治,似是早有预料,他带的东西很全,给他吃了颗药丸,再施针后便使齐皓辰醒了过来。齐皓辰睁眼时恍惚了一会儿,见着自己的父亲没说话,仅仅吃力地扭头四顾,看见站在后头的她才无力一笑,漫着真心的喜悦,之后便晕了过去。

    此举让齐老爷冷眼对她,她不敢上前,瞧着另来了人将齐皓辰扶了出去,空留自己在原处,意料之中:如今的纪家,就在盟主眼皮底下,就算闭只眼也监视得过来,齐家自然不会再对纪家虚与委蛇,更不会要一个尽是惹麻烦,还传出和人私奔丑闻的儿媳。

    上锁的轻微咔哒声让她从小到大做的梦尽数破碎,就算年幼的齐皓辰是真心实意地对待,齐家也是假的,还有那不知用意的婚约,仅仅是粉饰之后的虚伪罢了。

    默默地坐下,一夜未眠的纪涵靠着墙,睡了个天昏地暗,不断重复着小时候的事情,梦里桂花树依旧飘香,她站在树下,无意欣赏,唯有吃桂花糖的心思,也琢磨着攀上这棵桂花树,能否看看外边。想得心痒的她,终于是做出了行动,却在桂花树的最高枝头,见着了院墙外面目含笑的齐皓辰。

    “你不许偷跑出去。”不同于话语的警告,他的声音如脉脉流水,柔柔地扫过她心里。

    她给了个大大的笑脸,如以前一般说:“我们一起去吧,可好玩了。”

    “哼,”温柔的笑意消失不见,齐皓辰忽然长大,一字一顿,“盟主说,你纪家人都不许出去。”

    她大惊,盟主在她看来,是最厉害的存在,手中的枝条似乎也受惊,啪嗒一声断掉,她再也抓不住,掉下去,天地也不知怎的昏暗起来,黑暗席卷了整个桂花树,将桂花树活生生吞噬,徒留那一片高墙。在尖叫之前,她看到齐皓辰离开,仿若未见她的危机。

    惊醒后,纪涵晃晃头,忘了那个噩梦。睡饱了,肚子饿了,她醒来呆了一阵,还是受不了地敲着牢门想要吃的,却听一声暴喝“站住”,茫然抬头的她却不期然与来人相视。

    “走吧。”齐皓辰一身单衣,脸色依旧苍白,靠着铁栅栏的支撑勉强站着,却有着同梦中一样的笑容。

    就像在那片黑暗之中,有了一盏明灯。

    “岂有此理!”后头追来的齐老爷指着齐皓辰大骂,“你还要不要这条命了?之前我由着你定下那害人的婚约,丢尽了脸面,今儿我好不容易把你这命捡回来,你为了这个女人要送死?”

    印象中的齐老爷,纪涵觉得是儒雅的代表,不管伤者身上有多么脏,他都能面不改色地靠近诊治,对她永远是有礼而慈爱。如今这个不顾形象破口大骂的狼狈中年人,除了那一身的衣衫,那还有哪点齐老爷的影子?

    “孩儿知错了。”口上这么说,他径自拿着钥匙打开牢门,走来之时,脚步不稳。

    她看着齐老爷气急败坏的模样,再看看齐皓辰虚弱得几乎站不稳,一时犹豫。

    知道她的考虑,齐皓辰牵着她的手,扭头对自己的父亲道:“爹,方子需要改动吧?”

    脸色一变,齐老爷摸着胡子,平复了一下呼吸,最后竟又彬彬有礼起来,换了一副无奈的神色:“方才失礼了,可父母心,纪姑娘也应当懂得。罢了,既然皓辰这么坚持,我也就不管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挥袖而去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愤怒。

    没有想到会这么威胁自己的亲爹,齐皓辰黯然。

    一年前,他无意地看了一眼父亲开的方子,指出了其中考虑不周的地方,父亲暴怒之后,就不再开口乱说。岂料,他说的是对的,父亲不悦,但还是由着他说,默然记下,再自行改过来。别人都说,齐大夫心思谨慎,面对病者更是看重,反复思量药方。

    之后,他借此让齐纪两家订下婚约,父亲并不乐意,但目前情势稳定,又有把柄在手,敢怒,却不能言。而这次,盟主以往服药中的毒素已经发作,要靠着齐家续命,不敢再为难齐家人,而父亲对他的忍让,终是敌不过对性命的担忧,怒斥了一番。

    叹口气,胸口隐隐作痛,齐皓辰一个不稳,亏得纪涵扶着,不然早就栽倒在地。

    “多谢。”

    “这句话,该我说吧。”纪涵露出了来这以后最轻松的笑容。

    两人相视一笑,慢悠悠地离开那困住他们几天的牢房。

    盟主对他们的客气,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被安置在一个小院落,会有下人打扫送饭,他们休养了几天,还算舒适。纪涵原本元气大伤,肚子有时候还是有点疼,擦了药膏,又被强迫喝了一大堆的苦药,终于可以下床四处走动,打算先去看齐皓辰,再去打听下林若其如何了。可刚出房门,她被外头一个行色匆匆的丫鬟给吸引了。

    丫鬟端着一个木盘,上头是一个碗,旁边有着点心。她直觉那是服侍林若其的,就过去问了一会儿。

    谁知还没说两句,丫鬟就慌里慌张地离开,正眼都没给过一个。

    纳闷的纪涵走到齐皓辰房门前,正巧房门大开。敲了好几下没有回应,她就悄悄走进去,却发现齐皓辰趴在桌子上,手中还握着墨迹未干的笔。

    “怎么了?”纪涵才踏进一步,他就有所察觉,抬头揉散了眉间愁意和疲惫,换了一脸的笑容。

    “没有,你怎么样了?”她虽然注意到了,但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