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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谋划

    外滩区的乌头江入海三角洲拥有沪上最多的船坞,大多筹建与光绪年间。众多船坞以津渡码头为中心呈‘丁’字状遍布沪上海岸和乌头江岸,因此,沪上一举飞跃成全国为数不多的对外商贸口岸。

    一品香和城隍商业街道与津渡码头相隔不到五公里,期间的十字路口矗立着栋哥特式高楼,它在群建筑中鹤立鸡群,高楼中央挂着用五彩等装潢的门匾“百乐门”,再往上是偌大的钟表。

    百乐门是一品香和外滩区标志性建筑之一。每当夜幕落下,百乐门歌舞笙箫,它是富豪醉生梦死的不眠圣地,今晚亦是如此。

    百乐门镁光灯闪烁的舞池上,身着新潮衣服的舞女们在萨克斯奏乐下热情奔放,尽情舞蹈着。舞池下,服务员端着酒水、果点穿梭于顾客席位间。

    二楼与一楼舞池热闹的情景截然相反,走廊中,服务人员安静且匆忙着,他们来回穿梭与走廊,进出各类办公室。

    姑苏独立化妆室中,烟气熏人,过路人无一不被呛得捂嘴咳嗽着。姑苏手捏支烟,她倚在门框上,静静望着王伊人站在化妆室窗户前独立远眺,她扣手敲了下门。王伊人的视线从窗外撤回了,回首看向姑苏,俯首一笑,熄灭了烟坐到沙发上。

    姑苏穿着件花色旗袍,披着一件猞猁披肩,富有贵小姐尊荣。她踩着高跟鞋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红酒,然后在王伊人对面坐下,将酒杯递了过去,王伊人也不说话,伸手接了过去。

    “王经理说你在化妆室,我过来一瞧,真是这样。”姑苏优雅地捏着高脚杯,她翘起二郎腿又刻意的用旗袍遮遮裸露在外的大腿,“平常,你是不来这种地方的,有事儿也叫我去沧碣楼面谈,说吧,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儿?”

    两人已不再是旧识,他们的缘分还得从金陵大学开始。姑苏是杭州人,她到金陵大学上学期间与王伊人相识,她比他虚大两岁,是王伊人不折不扣的学姐,他们在校期间关系很好。三年前,姑苏到日本深造了一年,王伊人辍学接任王万千在城隍街的门店生意,两年前,姑苏回到沪上,她选择在百乐门当歌女,他歌喉甜美,面容姣好,一度众星捧月,成为百乐门力捧的当红舞女。

    姑苏在龙蛇混杂的沪上无依无靠,可她性格要强,不愿意找王伊人帮忙,其中,她自视身份低贱,不愿给他抹黑。

    她百乐门被位江浙盐商看上后,盐商霸道的要纳她为侧房,她婉拒后的一个月,盐商多次上门刁难,最后,王伊人得知了此事,出手帮她摆平。

    在王伊人邀请下,姑苏顺理成章担任了他助手,协助王伊人处理生意上的大小事宜。

    两人的关系并非寻常人看待的那样简单。

    王伊人一口饮尽了红酒,他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他躲避着姑苏的眼神,默默说;“没什么,想到你这里坐坐。”

    姑苏欣慰感油然而生,她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杯沿上没有沾上口红。

    她头有点晕,似乎微醺了,这不应该的,她是沪上名媛,出入上层社会,自然少不了酒席,酒量可算海量。

    可这次,她脸上浮上了红晕,白皙精致的脸更加迷人了。

    姑苏走到王伊人身侧,挨着他坐下,伸出手就要触摸到王伊人脸庞的刹那,她察觉到他微微退缩了,她的手颤抖了下,失落地放在腿上。

    “刘四爷一直和我不合,这次,他死在我的地盘上,外面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不断发酵,十三行也乱成了一团锅。”王伊人盯着前方,那里有一株芭蕉,芭蕉旁是姑苏的化妆台,透过镜子,他看到姑苏看着他,他转头正视着他,“你也知道,对于十三行的事情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置身事外,可这次,我却退不得了,沪上有人想要对十三行动手了,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杀害父亲的人做的。”

    姑苏知道,王伊人对追查王万千被杀的执念太深,从始至终没能走出来,这点也是她担忧的;“伯父的死我们会调查下去,但燃眉之急是要稳住十三行以及平息沪上的流言蜚语才是首要的,伊人,一切都要一步步来,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乱了方寸。”

    “这点我早意料到了,沪上大大小小的报社我已打点好了,不会有负面影响,至于十三行,我去找宇文泰,他同为父亲一辈,在十三行有话语权,只要他出面,暂时能稳住局面。”

    王伊人身在十三行自然知道此次刘四爷被杀的后果,本来,十三行因为父亲的被杀而如一盘散沙,为了蝇头小利争斗不断,他只是按部就班父亲定下的规则左右调和,如今发生了如此大事情,其中的利益纷争处理不好,必定掀起血雨腥风。

    “十三行十二个掌柜,全部都盯着刘四爷遗留下来的肥肉,闹得不可开交,另一方面,刘四爷手下的助手情绪愈加不满,质疑着我继承分刮怀荒区的地盘和店铺。”

    姑苏眉头紧皱,说,“你是得好好处理了。”她接着说,“我今天打听到,王霸去了沪中区,似乎和沪上报社有联系。你一直和王霸关系不合,他会不会趁机来个釜底抽薪?”

    “刘四爷一死,他就不断借题发挥,上门滋事,我马上叫人盯着他,看看他搞什么鬼。”王伊人从衣架上拿下风衣,披在身上,手托着鸭舌帽。

    王霸是法国人的走狗,在城隍法租界张扬跋扈,虽然暂时不敢直面顶撞王伊人,但一山不容二虎,王霸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耍诈。此次他突然造访沪上报社,可能是为了借助舆论给他施压,他不得不防。

    虞雯从扬名楼出来已然是半个小时后了,她回想起刚才在包间中的场景就忍不住一阵作呕。她对王霸没留下一点好印象,倒再也不愿在嗅到他身上烟酒依旧各种香水的腐朽味。

    她走出扇门望眼瞧见小鱼蹲坐在一个杌凳上,一脸委屈地等待着。

    虞雯看她可爱又滑稽的模样,她被逗笑了,这位小胖妞肯定为刚才被服务员赶出来吃憋气呢。

    虞雯安慰了小鱼几句,小鱼脾气来去自如,不会儿便乐呵呵的啥事都没有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正好经过梨园,那地方她听说过,虽然和唱戏地方名字相似但却是一条遍布西洋门店的商业街。

    梨园两旁开着西洋衣服,香水,鲜花等等店面,尤其是在街道中央,有家丽都电影院。

    “你看这个手镯,很漂亮哎。”她们在一个珠宝摊位前停下脚步,小鱼拿着一个青色的手镯,两眼冒光了,“雯雯,你来看看。”

    还未等虞雯细看,摊位老板笑呵呵应承说;“小姐,你眼力不错,这手镯是和田料子磨出来的,你看看这水头,绝对的高货。”

    虞雯接过手镯一看品相,笑着说;“手镯的料子是黑花吧?黑花应该不算是和田玉的一个品种?”她瞧到老板脸色不对却没有打住话,接着说,“你说的青色和田玉也叫乌玉,和黑花完全沾不上边儿,价格呢,也有着天壤之别。”

    “小丫头什么都不懂,胡乱说,去去去,我不做你生意了。”老板一瞧围看的人愈来愈多,怕被拆穿,匆忙对虞雯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