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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我踢了一脚那脚踏车大声地骂:“简直是日本鬼子的地雷!这破车——”

我没往下骂的原因是因为这破车实在破得非常熟悉,它没有车座。然后我们看着狗肉像——发狗炮弹一样从烟尘中飙了过去。

“团座他——”阿译说。

话音未落,一个爬墙又踩中了浮砖的家伙扑通一声从我们前边的墙头摔了下来,声都没吭半个,推起我们身前的脚踏车就开始助跑,那家伙上装扣子没扣,裤子倒是扣啦,但皮带迎风招展地挂在裆头。

我叫道:“……死啦死啦……”

那家伙飞身上车,然后在一声惨叫中又摔在地上——你尽可以找一截光杆用他那种姿势飞身上去试试。

死啦死啦便爬起来冲我们大叫:“我钢盔呢?!钢盔呢?!”

看他那架势,倒好像我们是跟他一块来的,并且他在进这不知道做什么的院子之前把钢盔交给了我们保管似的。院门子开了,一个女人——她不去做土娼太浪费了,烟视媚行的,而且是在这种时候,一手拿着钢盔,一手拿着死啦死啦的外带,她拿外带的头敲了一下钢盔。

死啦死啦便冲过去拿了,百忙之中还要挤一个男女之间的媚笑,“走啦走啦!”

那女人叮嘱:“过来玩哦。”

死啦死啦眼观六路地媚笑着点了点头,把车座——就是他的钢盔,扣在光杆上,外带都没空系,搭在肩上,这回成功地上车了——我和阿译晕乎乎地追在旁边,马前张保,马后王横。

我边追边问:“那个?谁呀?”

死啦死啦说:“巾帼不让须眉吧。炮打成这样还知道卖弄风骚,要招了她扛枪怕是比你们都好使。”

阿译追问:“谁呀?”

死啦死啦说:“战防炮。”

“谁呀?!”我有点儿急。

死啦死啦到底回答了,“咱师军需官在禅达养的小老婆。”

我和阿译都噎得立定了,那家伙脚下如风,一辆破车都冲出一小段,我们咽下这股怪兮兮的玩意儿后再度追上。

“怎么办?团座?怎么办?”阿译一叠声地问。

“要完!有麻烦!小日本爱死了中国的三十六计,现在看他们筑防就是让咱们安逸,中国人又就爱安逸——是传染病!我都被你们传染得以为小日本还会给咱们多少时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我大吼:“现在傻子都知道!问你怎么办?”

“回团!回团!我哪儿知道怎么办!”

于是我和阿译面面相觑,一边跟着他的破车玩儿命地跑。

回团,是想回到这家伙身边,在他身边让我们觉得安全。可回到他身边,立刻就想起来了,在他身边绝无安全可言。

今天帮迷龙搬家的家伙们还在路边,了不起的是迷龙还赖在床上,更了不起的是他老婆仍然陪着。这地方视野可以直看到山边,一帮混蛋在那片景致中分辨着炮声的方向。

冷黄脸还就着窗洞在跟迷龙置气,“打炮啦,军爷。”

迷龙神闲气定地说:“天没塌呢。塌了也就死你家门外。”

冷黄脸也不是善茬儿,“那我那生枢就留给你用啦。”

“那不用。我这人活着要住个好房子,死啦草席卷巴卷巴一埋就行。”

“那就接着。”

“王八接不着。”

而这时死啦死啦蹬着破车,我和阿译跑得半死不活,从坡上一路叫嚷下来

“怎么都死这?还在搬家吗?搬你个乌龟壳!迷龙你弄这么大口床,是要全伙人都上你床吗?”

不辣宣布:“师部被炮击啦!”

死啦死啦简直是幸灾乐祸,“让他们疏于防范,找个那么扎眼的地方!——走啊。跟老子去打仗!迷龙滚下床!放下jī巴拿债本子,讨债的时候到啦!”

我们乌匝匝呼啸而过,那乱劲儿比冲南天门还过。于是迷龙被晾在床上,他望炮火望我们望他想住的房子望被我们扔了一地的家具,最后望他老婆。

“相好的!老子没叫日本人打死再来接着跟你玩!”跟冷黄脸说完,迷龙对自己老婆说,“你也是。”

冷黄脸接口道:“王八接不着。”

迷龙噎了半天。“……千年王八万年龟!谢你给老子祝寿啊!”他喊完了就冲他老婆说,“我做本份事去啦。”

迷龙老婆叮嘱他:“别冲得太前,那不是对得起你弟兄。”

“嗯哪嗯哪。”

他有口无心地应,全神贯注地跑。大有后来者居上之意。

豆饼一一直还在那里死着,只是因为迷龙跑啦。已经没那么坚强。

“迷龙哥?迷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