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96章

    那家伙还是那样一千年不变的德行,让你不信他的真,也搞不清他的假。

冷黄脸:“老爷。”

老耆宿就没理他:“你们就不要理他,六福这老小子生得一张天怒人怨的烂嘴,搞到老来守鳏……两位,面善?”

两位中的我把脑袋抵在椅背子上,以免不被人看到脸。迷龙正蹁了腿想下床,一边还要把对着人的正脸拧成一个侧脸——我们俩都是一副逃跑的姿态。

我:“不善不善。”

迷龙:“没见过。不认得。”

老耆宿:“我想也是。一个老不死的臭皮囊,点把火就该着啦,何来认得诸位栋梁才俊的福气?六福跟我说啦……”

迷龙:“说了好。走啦走啦。”

我:“走啦走啦。”

我们俩似被猫追的耗子。如果有一个拔腿开跑,另一个准也拔腿开跑。

老耆宿:“六福说他老啦,想归根。”

迷龙:“啥?”

冷黄脸便冲着我们挤眉弄眼:“归根,归根。”

老耆宿:“老东西也没个去处。说根就是我这,不想单在外边看宅子啦,想回来,我住哪儿他归哪儿。可这院子是我家祖宅,得有人看,不住了它也得有个人气。”

我又看了眼那老家伙,老头子的狡黠是绝不外露的,他仍像上回见一样一脸厚道。我又看了眼迷龙,我不相信他有这样的好运气。

但是老家伙就是这样说了:“军爷,劳烦?”

我猜想迷龙准也不相信自己的好运:“啥?”

老家伙:“劳烦军爷来帮我看个院子,省得那些宵小来动偷鸡摸狗的歪脑筋。其实歪脑筋就是糊涂脑筋,他们就不想想谁家宅子不是一块砖一片瓦打拼来的。”

迷龙:“嗯嗯。哦哦。”

我:“就是就是。”

老家伙:“那就是成啦?”

我:“成没成?迷龙?别挠啦,迷龙,说成不成?”

迷龙挠完后脑挠脖子,挠完脖子挠胸口,挠完胸口挠屁股:“好说好说。”

老家伙:“那就成啦。六福啊?六福!”

六福:“来啦来啦!”

另一个老家伙也不知啥时跑回院去了,这时候挟着个大酒坛子和个大碗跑出来。那碗大概是上回敬死啦死啦那坛子它大哥,而此碗则是彼碗的老祖宗。

老家伙:“咱们君子人,君子话,君子约。就这碗酒了,你帮我看着,看到啥时候我说不用啦,你就跟我算工钱。”

我没说话,我也斜着迷龙,迷龙瞪着冷黄脸把大碗放在大床上,拿大坛子咚咚地往里倒着。迷龙舔了舔嘴唇,一副发木的表情。

我小声地:“迷龙。够你洗脸啦。”

老家伙这回都不自己动手端啦,冷黄脸手上使把劲端了起来。两老家伙心怀叵测地看着迷龙,好意、狡黠与恶劣并存了。

老家伙:“不是生意,胜似生意。君子酒,一饮而尽。”

迷龙把那只足放得进两只整鸡的大碗端起来时,还在发呆。并且我觉得他已经有点儿打晃。

我:“不行就别玩命啦,迷龙。”

但是迷龙把那碗端了起来,我听着那咚咚咚咚烈酒下喉的声音不由头皮发炸,而两老家伙毫不放松地盯着,以免迷龙洒落了哪怕一滴。

迷龙又被狠狠地整治啦,打了两个老江湖的山门,然后被人狠整了一把。老家伙拿到了他们想要的尊严,迷龙拿到了他想要的家。他把大碗放回了他的大床上,看起来清醒得很。

迷龙:“好。不错。那啥,还行。”

然后他掉头就往回途走。我一把揪住,“你东家在那边。”

老家伙们便谦和地微笑着。

迷龙:“我老婆呢?”

我:“跟我私奔啦!”

迷龙便呵呵地乐,“跟老子过的人看得上你这半根葱?不扯啦,忙死啦忙死啦,老子去搬家。”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几步。然后做一滩泥软倒地上,并且因为坡度和力不从心地挣扎,还在缓慢而生动地往下滚动。

我回头看了眼那两老家伙,老家伙们兴致勃勃很有生命力地看着。

老耆宿:“想起了年青那时候。”

冷黄脸:“军爷,下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