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如梦（三）

    后来自己瞒着家里所有人同胡仕达私奔，生下阿龙后一家三口回到京城，朱雀都不远跟着林婉柔一家去院子里吃苦，只碧螺义无反顾的陪着林婉柔去了，不但伺候自己，伺候幼儿阿龙，还照顾胡仕达的娘胡氏。

    胡氏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当年穷得过不下去了才把胡仕达卖了。胡仕达还有个哥哥胡仕通，之所有没被胡氏卖了是因为人牙子不要年岁大的，不管。胡仕达被林孝亭接济有了自己的院子才将胡氏接了过来同住，胡氏便一直骂林婉柔风|骚、爱花钱，嫌她买的面脂贵，嫌她买的衣服做活的时候不能穿，只能用来卖|骚。

    那时候林婉柔懦弱，又因为胡仕达对胡氏处处忍让，是碧螺几番替自己出气才让胡氏有所收敛。后来胡仕达怀疑儿子胡成龙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借着酒劲儿将胡成龙活活打死，也是碧螺日夜陪伴安慰，才帮着她渡过了一生之中最难熬的那段日子。

    这样的一个碧螺，怎么可能在重生之后，在明知自己和庄知远恩爱的情况之下，去他面前自己的坏话？

    这样的一个碧螺，怎么可能瞒着自己偷偷跟袁仲华、宋娘主仆私会，她到底想要干嘛？

    她想要的是早一点让胡仕达生不如死？为了这个不惜牺牲自己？

    这些事儿让林婉柔头疼欲裂，夜半醒来再也无法睡着。她不想叫醒庄知远，只自己偷偷起身出门。外屋仍旧只有朱雀并一个二等丫鬟，像已经几个晚上了，都只有朱雀在身边伺候，而她全部心思都在娘家众人身上，竟根本都没发觉。

    朱雀睡得轻，听林婉柔出来忙起身上前询问可是想要什么，林婉柔抱着肩膀摇头：“我睡不着，想去园子里头转转。”

    朱雀忙给林婉柔披上斗篷，扶着林婉柔一步步来到后园。这是林婉柔从长大的地方，很花花草草都熟悉得如同亲人，哪一年种下的、开过几次花都历历在目。而种花、采花的记忆画面当中，也都有碧螺的影子。

    “朱雀，”林婉柔裹着斗篷问朱雀道，“我问你一句话，你明明白白告诉我，可不要怕我生气就谎、隐瞒。”

    “奴婢不敢。”朱雀忙躬身等候。

    “从到大……”林婉柔问着朱雀，自己也努力回想，“我有没有哪里做错了而不自知，曾经对碧落不住？”

    “啊？”朱雀决然没想到林婉柔问的是这个，先是惊了一惊才道，“没有啊，姑娘待我们都，奴婢和碧螺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遇上了姑娘您这样的主子。”

    “我想听真话。”

    “奴婢不敢虚言哄骗姑娘，”朱雀忙躬身施礼，“奴婢若有一字不是发自真心，情愿被雷劈死，五马……”

    “了，”林婉柔忙捏了捏朱雀的手，“大半夜的，不要这些话吓人。”

    一句话把朱雀都逗笑了。

    林婉柔也笑了笑，心里头却还是十分沉重，只因那问题实在还是没能解决。但一直在园子里头站着也不是事儿，夜风太凉，林婉柔虽然裹着斗篷，站在风口处也觉得头都有点疼。朱雀大概见她面色不，也劝着她早点回去，林婉柔答应了一声便往回走，路上想叮嘱朱雀不要将这番话告诉碧螺知道，但想想她知道又怎么样？倒给自己个解释。

    是以她回去的路上再也没一句话，回房之后就觉身上又疼又冷，每一寸皮肤都不能碰，一碰就是疼的。头脑也比方才糊涂了不少，方才至少半梦半醒，至少知道问朱雀那些话，此刻脑袋已经完全成了浆糊，或者可能连浆糊都不如，根本成了石头，碰一碰就会疼的石头。

    昏沉沉当中她感觉到有个温暖的身体抱住了自己，那身体稍稍陌生，又十分熟悉。她不自觉往那人身边靠了靠，那人立刻将自己抱得更紧些：“乖，睡一觉。”

    像是庄知远的声音。

    不知怎的，林婉柔心里忽然就踏实了。她又猫儿似的往庄知远怀里钻了钻，随即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