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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药酒迷花好赚钱

    黑狐在人间呆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絮絮指点阿星这一家的酱好、那一家的老醋地道。阿星受用。碎月融融,树影微动,萤火虫正悄翅飞起。

    马二胡伙着少章掌班在一起,手中大包小包食酒,鬼鬼祟祟溜过去。恰好被黑狐看到。黑狐眼力何其毒?立刻看出这两人有阴谋。阿星原也是警局出身,顺着黑狐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两人对视一眼,正在无聊不怕事的时候,便一起跟下去。

    马二胡他们寻到一处林间空地。马二胡先坐下来,还未及聊到正题,听更鼓也报了四更,戏台上爆起一片密锣。少章掌班一听,压轴锣声,宣誓着重头节目登场。这个节目是早就定下的,非他领头的也出面捧不可。他只好辞了马二胡,忙忙赶去陪笑道:“马二哥你先坐坐,我去照应一圈便来。”

    马二胡点头,独酌自饮。

    戏台下已经震天价叫好。

    原来是那当家的小旦,小露红,洗净铅华,一身缟素,白纱垂髻的出来了。

    若要俏,女穿孝,这一身打扮,果然更见清好。更兼小露红功夫了得,出场便将那长长水袖若霓虹、若惊电的一舞,行家见了门道,外行也见了热闹,怎能不来个碰头彩!

    这一折是《行路》,檄桂英问得海神爷准下了勾魂的令,这便要去捉宰相府那负心的王魁了。旦角亮完相,后头鬼差原该亮出令牌,谁知却全班人马,能扮的都扮上,说不得花团锦簇的热闹,并掌班的也一并登台。

    观众们难免诧异:这是有话要说了!不知要说个甚的?

    有人难免讲风凉话:若是求援的,还是免了。稻米桑张城,如今正是风雨飘摇、自身难保。

    又有老成的“嘘”道:“且先听听他说些什么。”

    再看那少章掌班,满脸是笑,并那挑梁柱的小露红,虽作哀素鬼妆,一双美眸盈盈含露,莹露中流转的仿佛也是笑意,似乎又不像是有孤苦事件要向观众求援的。

    锣鼓三声,停了。少章掌班开口道:“诸位乡亲!这实是桩可遇不可求的巧事儿!”

    灯芯一颤,把特别明亮的一缕光抛在小露红脸上,照亮了她眼角眉梢,那厚粉浓妆都掩不去的疲倦。她比起上次来这里演出时,憔悴多了。可是少章掌班一开口,她又精神一振,眼里冒起灯花般的笑意来。

    她望了望台口。那儿站着她的娘,年纪并不很大,花白了头发,神情比她女儿狐疑担忧得多。但女儿视线转过去,娘立刻咧嘴回报一个笑,好叫女儿宽心。

    少章掌班说下去,堆了笑告诉张城父老:若非贫穷犯难,谁家女儿也不愿意吃这学戏的苦,出来走乡过城抛头露面。小露红是为了给她父亲还医药债,不得以向少章班借了钱,签了契给少章班学戏唱戏。这张身契并非卖倒的契纸,归笼统不过十年,今儿正是十年最后一天。今天唱完,小露红便不再唱了。今后再想听小露红唱,可就听不到了!

    交代完这些,少章掌班抖擞精神吼:“为了答谢广大父老乡亲,小露红压轴,连演三场!行路、三杯酒、大登殿,拿手好戏!父老乡亲……”

    他后头的话都淹没在一片掌声里。

    说什么最后一天,其实还是甩了花枪。离契约还有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少章掌班加密了演出安排,每到一地,少不得逼小露红去“连场压轴”。说是签谢父老,实则每到一幕间隙,自有戏班人拿着竹箩掠一圈,请爷们婶子们不拘多少赏个,给小露红添办行装。观众少不得多出赏钱。为了多听戏,多赏几个也是应该的。然而这样演着唱法,极为劳累。少章掌班为了最后从小露红身上多刮钱,哪里管她!身契时间未到,小露红也不敢不从,虽然累,想到以后就是自由身,仍然忍不住眼中带笑。

    戏台上的话,断断续续也吹到阿星和黑狐的耳朵里。他们躲在树后,监视着马二胡。马二胡自然也听到少章掌班的场面话,冷笑一声,往嘴里丢了个花生米,口儿酒,又慢慢地啃了块鸭脯,少章掌班已从台上下来,贼头鼠脑寻了这里来。马二胡盘腿踞坐在大青石上,向他举了举酒壶。

    大青石统共只有一丈多见方,马二胡身大腿长,盘占了一半,剩下都摊了荷叶包。少章掌班坐不上去,也不敢计较,就在旁边蹭了,着急问马二胡:“二哥,那东西呢!”

    马二胡又拈了颗花生米,闭着眼睛嚼,也不答话。少章掌班咬牙,拿了块银锞子,足有四两半重,托着给他。

    马二胡眼睛半眯,瞄了瞄,接过来掂了掂,冷笑一声,掷回去给他。且拎一块切鸡来吃。

    少章掌班咬了牙,又补一颗银珠子,也有近一两重了,哀告道:“二哥!”

    马二胡浓眉微动,半睁眼睛,瞅了他一眼,提点:“外场人别干老娘儿们的事。你这银子,开销货郎脚夫还行。你二哥我是做什么混的?搀定多少成色我看不出?你这样走惯脚的人,身上几张官府银券都没有?拿这种勾兑的东西买我的纯货,心不诚!这买卖不做也罢。”说着,跳下青石就走。

    少章掌班连忙一把拉住,说了一番好话,赌咒发誓这银子都是别人赏的,他也没留心成色,不晓得里头猫腻。马二胡只冷眼睨他。少章掌班知道不动真格的过不去,咬牙想:只要把那小娘儿留下来,抵多少成本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