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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

    唐果启程去了英国,唐朵却一下子就病倒了。

发了一场高烧,还有点气管炎,折腾了小半个月,直到英国来消息说,医生根据唐果的身体检查情况,月底就可以给她做手术。

没两天,唐朵的咳嗽渐渐少了,也终于不再在床上懒着,下床活动。

梁辰给她煮了一锅白粥。

唐朵裹着外套,坐在案台前把粥喝了。

刚放下碗,就从对面探过来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烧了。”

唐朵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撑着头,刚吃饱又觉得困了。

她说:“好几年没生病了,一生病就差点要我的命。”

梁辰将碗拿走:“胡说。”

他将碗放在水池里:“这次是你的身体跟你发出警告,凡事都不要绷得太紧,绷紧了,突然松懈下来,就会生病。”

唐朵抬眼,一时没懂:“这是什么道理?”

“如果一个人的体力长年透支,身体已经成了亚健康,早就存了病根,只是因为绷着一股劲儿,没有爆发。假如这时候,这个人发了一笔横财,所有难题都解决了,心放宽了,那么积压多年的病也会一起爆发。积压的时间越长,爆发出来的病越大。”

梁辰说到这儿,顿了两秒:“还好你也就难为了自己这几年,发个烧也就过去了。这件事也是给你提个醒,以后凡事都别太为难自己。”

道理一套套的。

唐朵瞅着他,没有什么表情:“你说的可真有道理,看来以后我得多听听你的劝。”

梁辰将她用过的碗筷刷干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嗯,听人劝,吃饱饭。”

等他回过身,唐朵终于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以为我是夸你?我现在是病人,想听的不是忠言,而是贴心话。”

梁辰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唐朵却跳下高脚凳往屋里走:“我去歇着了。”

唐朵倒头就往床上栽,将外套扔出被窝,自己窝进去,裹成一个蚕蛹。

只是她刚躺下,就听到门口响起“叩叩”两声。

“进来吧,没锁。”

门板开了,梁辰跨进门口,越过起居室,来到卧室。

唐朵只有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干嘛?”

梁辰没说话,只是将手机放在她的床头柜上,然后走到床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空气透进来。

他转而又端了杯热水进来,还有感冒药,挖出一次的药量,坐在床前的小椅子上。

“先把药吃了。”

唐朵默默起身,一手撑着自己,接过药片服下。

几分钟后,梁辰将窗户关上,又重新关好窗帘,走回来坐下,拿起手机。

“如果睡不着,我给你念几段。”

唐朵一直没有闭眼,只是看着他:“我今天不想听报纸。咱们随便说说话吧。”

梁辰放下手机:“你想聊什么?”

“随便”

“那不如,你讲讲你家里的事,小时候的事。”他淡淡的建议道。

“我讲?”

“我会是个好听众。”

“我还在生病。”

“讲出来,心里才能宽敞点。”

一阵沉默,唐朵叹了口气。

她不得不叹气。

梁辰的确不懂察言观色,他们最初认识时,为此生出过不少小矛盾,但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她的认识也越有经验。

他很聪明,记忆力也很好,可以举一反三,大多时候都能分辨出来她情绪背后的真假。

甚至于,他还看到了她没有表现出来的一面。

她要瞒他,似乎越来越难了。

但转念一想,他是她的男朋友,智商也高,有些事又何必瞒他呢,他一定会有不用的角度去见解。

想到这里,唐朵说:“我有没有讲过,我十几岁的时候很顽劣,很叛逆,还惹了不少麻烦事给家里?”

梁辰:“提过一些。”

唐朵吸了口气,将自己裹成一团:“其实我惹过的最大的事,就是连累我妹妹出了意外,还废了一双腿。”

这件事早就在梁辰的猜测之中,只不过如今听到她亲口说出,仍不免蹙了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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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朵见状,问:“是不是觉得我无法无天,不能苟同?”

梁辰隔了一秒才道:“我是在想,这件事要由你自己亲口说出来,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唐朵一顿,别开眼。

她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他说的没错,她逃避了这么多年,这件事她一个字都没跟人吐露过,即使在家里也不曾主动提起。

她不说,是因为被那份愧疚压着。

何况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体会不同,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她的感受,又何必说出来博得别人勉为其难的安慰?

所谓的感同身受,都是瞎扯。

但如今,她却说了。

唐朵低声道:“这么多年我在外面打工挣钱,也不敢挥霍,大部分钱都给我妹妹攒着当手术费。直到她去英国做手术……”

她叹了口气:“手术有风险,有可能治得好,也有可能治不好。治得好,有治好以后的路要走,治不好,又要去想以后该怎么办。这几天,我时常有种错觉,好像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了这件事努力,现在突然有了着落,就像你说的,我一下子就松懈了,就病了。”

话落,唐朵笑了一下,看向梁辰:“怎么样,你给我出出主意吧?”

梁辰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脸上,听到这话,挑了下眉:“出什么主意?”

“如果手术失败了,我该怎么办?”

事实上,梁辰也曾发邮件问过英国的医生,手术的成功几率只有一半。

可能成功,就可能失败,难的并不是成与败,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最难的是之后的生活,该怎么过。

梁辰低声道:“失败了,日子还是要过。就算不能站起来,你妹妹还有父母,还有你,还有她的未婚夫。还有,那么多的听众喜欢她。”

唐朵一怔:“听众?你知道我妹妹是谁?”

她好像从没说过,她妹妹就是电台主持人唐果。

梁辰一顿,却面不改色:“你提过一句,你忘了?”

是么?

唐朵皱了皱眉。

她最近病的脑子都变木了,可能说过自己都忘了。

唐朵转而道:“就算大家都很爱她,她心里也会失望难过。她那个人啊,有什么烦心事都不会跟人讲,跟谁都是笑呵呵的。”

梁辰问:“你是怕她有心病?”

唐朵:“怕,一直怕。她表现得越懂事,我越怕。”

听到这话,梁辰不由得叹了声气。

“难怪你会病的这么厉害,操心的太多。你操心这么多还没有发生的事,是不是也是一种病?”

这个时候,他还奚落她?

唐朵皱了皱眉:“是你让我说说家里的事的。”

梁辰缓缓勾起唇角,抬手给她顺了顺头发:“好,都是我的错。”

刚才那一瞬间,她的语气像是在嗔怪。

他听得很顺耳,也喜欢。

唐朵拨开他的手,斜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脸上流露出的那一丝欣悦是什么意思,却看着别扭。

然后,她说:“哦,还有我十几岁干的好多荒唐事,想听么?”

梁辰搓了搓手指,慢悠悠的撂下话:“比如,你的初恋?”

猝不及防他有此一提,唐朵愣了。

“你想知道?”

这似乎是一个难题。

梁辰垂下眼,笑容又收了起来,沉吟片刻才说:“说实话,既不想,也想。”

“什么意思?”她问。

梁辰沉默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眸色漆黑,瞅着她时,一抹笑意略过。

“我说不想,是不想听了生闷气。我说想,是想听个热闹,最好是前情那些铺垫一概而过,主要讲讲是怎么分的,我听了也好引以为戒,顺便高兴一下。”

唐朵:“……”

这回,是彻底终结了话题。

唐朵一个字都不想说了,翻了个大白眼。

可梁辰却好像有了兴致:“怎么了,说啊。”

唐朵指出重点:“你在幸灾乐祸,我不想说了。”

梁辰“哦”了一声,收起笑,板起脸:“这样呢?我保证待会儿不笑。”

唐朵:“……”

好像更讨厌了。

空气里响起一声轻哼。

她闭上眼,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还是念报纸吧,我要睡了。”

床边缓缓传来一声轻笑。

不会儿,他念起一段新闻,低沉和缓的声音,美式英语的发音。

唐朵闭上眼,听着那声音,气又慢慢消了,脑子也开始放空,意识也渐渐散了,昏沉之间,过去的一些片段又重回脑海,似远似近。

……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十七岁那年,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他叫程征。

他大了她几岁,长得帅,性子火爆,仗义,还有一帮兄弟跟着他,只是他有个爱唠叨的毛病,像个事儿妈。

每个女孩,或是女人,喜欢上一个男孩,或是男人,期盼的第一件事,便是两情相悦,自己的爱能得到回报,一生一世。

自然,唐朵也知道所谓的一生一世,只是美好的愿望,纵使感情不变,也可能左不过世事无常。

那时候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一辈子太长,她只求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