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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领了证,你就是我的了!

    眼前的不速之客,正是军统局中校处长陈平。

    也许是长期伪装神父入戏太深,陈平虽是一身中校军官制服,举手投足却仍像个神职人员般极有教养。他将右手徐徐伸了过来,眼中像藏着一口直达地心的深井,柔声问候道:“李上尉,幸会了。”

    两人的手才一相握,李虎巍立即觉出此人是颇有些军事功底的,那双手平时必定经常操练枪法。

    “我们在保山似乎见过面的,不知怎么称呼?”他心理上很自觉地与这种人保持距离。

    “鄙人陈平,来自军统。之所以站在你面前,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猎杀目标,”陈平对此行的目的丝毫不加隐晦,“开罗之事,是军统史上最大的耻辱,断不可令北条绫继续活在世上。这次奉命来找你,是来传达对这名女间谍的追杀令。此次行动的代号是:‘猎玫’。”

    作为跟踪林玄的尾巴,陈平在瑞丽江上吃了暗亏,害得戴笠在领袖面前丢了大脸。他努力压抑愤怒的情绪,让多年来养成的良好修养维持在脸面上。

    自从出了林玄行刺这件惊天大案,李虎巍对军统本就不佳的印象就更为糟糕了。

    军统特务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替日本人养盅为患,险些让中美英三国首脑成了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结拜弟兄”。

    “知道了,这事我自会处理,用不着你们操心。”他不想与特务有太多交集。

    陈平伸手拦住了他,板起脸道:“我并不是个简单的传令兵而已,据可靠情报,北条绫与那个德国志愿兵弗林也加入了日寇对松山的防御,这不是你一人之事,关乎国家和领袖的脸面。”

    “你说什么?”李虎巍顿时愣住了,他原以为身为贵族之后的北条绫在行刺失败之后会回到日本,平静地过完下半生。

    陈平仿佛猜出他的心思,不由冷笑道:“她是贵族不假,你小子虽有日本血统,却不知道日本人有贵族出征的传统。敌人是用她当一面激励的旗子,插在松山之上鼓舞士气呢。”

    “话虽如此,你一个耍阴谋诡计的特务,来了又能派啥用场?”在李虎巍看来,特务们虽有些阴狠手段,但毕竟不是正规军人,刺探、暗杀、煽動、顛覆那套阴招,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哪有用武之地。

    “别忘了,我也是军人,有权参加这次会战。再者,对于李上尉和女间谍那些私事,我们可是一清二楚的。到时候要是下不去手,我来替你打那一枪。”陈平终于说出了另一层目的,他其实是军统派给李虎巍的监工,以防念及旧情,大义不灭亲。

    瞧这番阵势,军统是铁了心要置北条绫于死地,用她的人头来消解最高领袖的愤怒。

    “你要杀她,我不拦着,但在战场上,你得听从命令,别妨碍部队行动!”论军阶尊卑,陈平这个中校高出他两阶,算是不折不扣的长官,但李虎巍不很情愿替军统分子收拾这副烂摊子。

    陈平带着任务,成了荣三团里身份特殊的军人,他带来的情报更让李虎巍脑壳发胀。

    北条绫挺着孕肚来到松山要塞,这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小鬼子对敌人狠辣无比,对自己人也搞冷酷无情那一套。

    要命的是,她还得在阵地上把孩子生下来,那婆娘是罪有应得,可娃儿为什么要替大人受这份罪过呢?

    他越想越恼,面朝老天爷狠狠骂了句娘。

    说来也怪,口吐芬芳之后,空中竟然飘下雨丝,这yín雨霏霏的天气,让行军多了一层悲壮的气氛。

    怒江水的奔流声在几里之外都能听到,平时这水声是极为收敛的。这个季节,融化自喜马拉雅山上的雪水百川汇聚,形成一股气势磅礴的山洪,万马奔腾般汇入怒江,令江水连番暴涨。

    幸好日军兵力不足,没有力量在怒江西岸构筑防御阵地。要是两军隔江交战,江水怕是要被鲜血染红。

    “连长老弟,那人是谁,凭啥跟着咱们一起行动?”常鹏虎也发现队伍里多了陈平这么个不速之客。

    李虎巍简单交待了陈平的身份和此行目的,并叮嘱老常千万要看住这个特务,尤其是不能让他轻易挨了子弹。

    面对这道难题,常鹏虎挠着青须须的浑圆脑袋,一双虎里虎气的大眼睛充满了矛盾和纠结。

    言下之意,连里还得派人保护这个不省心的特务?更要命的是,陈平官居中校,军阶比连里任何人都高,到时候他一耍官威,谁能制住他呀?

    “就看你的了,老常,相信你个老兵油子有的是办法。”李虎巍一声交待,加快脚步奔向队伍前列去找石砀。

    听说军统派员督战,石砀也是愁上心头。眼下的形势够复杂的了,想不到北条绫和弗林也来了松山前线,国仇连带家恨,剪不断理还乱。

    石砀逼他说实话,真要在阵地上和北条绫狭路相逢,他舍得亮剑吗?

    李虎巍心里暗骂石头肠子,又提到这个令他无从回答的两难问题。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说出实话:“石肠子,我得救下我儿子!我不想他没看这世界一眼就不明不白的死喽!”

    其实,北条绫腹中怀的是男是女他怎会知道,只是下意识的认为那理所当然是个男孩。

    石砀向远眺望松山连绵起伏的十多座山峰,巨灵山神似的群峰隐在淡淡晨雾之间。也许,北条绫此时正立在某座山峰上,她在想些什么?打算如何安排即将闻世的孩子?

    “美国盟友的重型轰炸机编队将从今晨开始,对松山各处高地进行地毯式的轰炸,用的都是500磅以上的航弹。你的好兄弟徐白,现在被任命为独立炮兵第十团的少校团副了,他团里的24门155榴弹炮将对各山头不间断轰击……”石砀严肃的转过身来,目光直刺李虎巍的瞳孔中心,“你明白我说的吗,战火一起,玉石俱焚。没有国哪有家,不要再想那孩子了,就当他死了,把痛失亲人的账,算到小鬼子头上!”筆趣庫

    他想从石砀这里听到几句安慰,却没想到这条石头肠子是块冰冷的钢铁,脑中全无亲情的概念。

    也许正如他说的,以焦土式的毁灭性战法,无论多么顽强的守军,也将被钢铁和炸药轻易抹去,他心湖中的那叶小舟沉入深不可测的幽暗。

    参加这场卫国战争,他从未考虑过个人的得失,大不了马革裹尸血洒沙场,那是大丈夫的死法。可错误的爱情让他有了牵挂,不得不患得患失。要知道,那孩子假若在战斗中降生,将可能面对自己的枪口。

    “别再想她了,就当做了场离奇的梦。等仗一打完,哥给你找个靠谱的媳妇。”石砀知道这话根本无法宽解自己兄弟的心结,只好翻身上马去追赶团部直属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