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44章 她成年了没?

    孑然孤身,无援无助,李虎巍却从没绝过锄奸的念头。

    既然弄不清宁俊臣的船期,干脆就在黄浦江码头安顿下来。

    守株待兔虽然愚笨,但笨办法总要赛过没办法。

    “一帮宗桑(畜牲)!少偷懒!赚不足工钱饿死了活该,抛到黄浦江做浮尸!”码头监工扯嗓子骂娘,时不时对行动迟缓的苦力踹上一脚。

    “娘个错逼!”

    “组精作怪!”

    本地码头工们私下里骂不绝口,可谁也不敢怠慢。

    战争时期苟活不易,生活的出路,只剩下为一口食而卖命。

    “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我说哥几个,这些日子冷热不定,身子骨可得自己挺着,病这儿了可没人管你死活。”一个北方苦力刚卸完物资,支着腰喘气说道。

    “草旦的小日本子,这都八年了,跟个王八似的,咋还没玩完?”另一个苦力抹汗咬牙,双目充血。

    码头苦力工资是半天一结,李虎巍领完上午的工钱,薄薄几张汪伪政府发行的“中储券”。

    深蓝色的纸币上,国父孙文的表情依旧庄重严肃,若他老人家地下有知,见到汪伪漢奸拿他的肖像充门面,不知作何感想。

    “册那,拆刮拉新,政府又在狂印钞票了。”身后一个上海苦力张口抱怨。

    “要伐啦,勿要就滚出去!”出纳白了他一眼,又恶语相向。

    领完微薄的薪水,苦力们围坐吃饭,糙米饭里掺了沙子石头,时不时有人被硌到牙。

    青菜也就是在沸水里涮了一遍,整顿饭没有一点味道,可每个人都在狼吞虎咽,不吃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只好等死。

    李虎巍扒了几口饭,用舌头辨出沙石吐掉,而后再次望向客运码头边豪华的国际邮轮。

    “看什么看,你小子没那个命。”苦力们觉得他好高骛远。

    监工恰好走过,见他心神不定,开口就骂:“小赤佬做了两天就心勿定啊,我看侬就是个做浮尸的胚子!”

    “独立……勇士号……”他看清了船舷上的西班牙文字。

    “哈哈,这小浮尸还识洋文……”苦力们起哄大笑。

    李虎巍搁下吃剩的半碗糙米,起身便走。

    监工用一根揍人用的棍子顶住他胸口,表情像是要吃人:“以为这里是你家里狗窝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虎巍摸出那几张“中储券”抛在地上:“这种钱马上就跟擦屁股纸一样了,你发我大银洋吗?”

    “小赤佬脑子昏特了!勿吃一顿生活皮痒是伐?”监工撩起棍子迎头就打,却被李虎巍变戏法似的一招夺了,又被反身抬脚踹入江中。

    出完鸟气,李虎巍干脆将腰带一抽,从伪警察局讹来的钞票哗哗铺满地,苦力们丢掉饭碗疯抢,装卸码头秩序大乱。

    监工和打手们无暇再顾及始作俑者,待将苦力们赶回岗位,再从江水里捞出被踹的监工,李虎巍早跑得没影了。

    在扒那碗糙米饭的时候,他便注意到后来入场的两部黄包车。

    几乎所有的黄包车把手上都悬着擦汗毛巾,那是车夫们必备的东西。可这对车夫则不断用袖子揩汗,这个细节让他无法不起疑心。

    通过仔细观察,他终于有了惊天动地的收获。

    其中一名车夫,他在混入伪警察局时见过,当时,那家伙负责看守枪库!

    再细瞧那位护送老夫妇的买办,手臂处明显像是新近受过伤,那是战场上受过战伤的军人才能觉察出的异样。

    他掏出宁俊臣年轻时的相片,时过境迁,容颜易改,无法确认老头就是目标。

    就在老夫妇与中年买办分别之时,老太太却做了个万福。

    她膝盖弯曲的幅度很大,收回原位时却意外的极为迅速,不像是这个年纪老妇所能做到的。

    回想起初入江边公馆时,那个叫金如意的丫头也曾对他和于帅万福金安,姿势何其相似。

    汽笛又鸣了几下,检票口即将关闭。

    老夫妇俩顺利登上了舷梯。

    李虎巍像是嗅到猎物的狼,粗暴地挤开熙攘的送别人群,忍住旁人愤怒的目光往前挪动身位,直到被一对检票员挡住去路。

    “先生,请出示你的船票。”

    “没有票,但我必须上船。”

    “这不可能,请您退后,不要逼我们报警。”

    检票口的秩序顷刻间大乱,检票员与李虎巍之间来回推搡,几个伪警察呜呜吹响警笛。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身着制服的西方人走近过来。

    “船长先生,这个人,他没有票,却坚持强行登船。”检票员像见到救星,赶紧告状。

    “老子可以补票!”李虎巍嚷道。

    “对不起,小伙子,本班邮轮的船票几星期前就售磬了,如果有足够耐性,可以等上几个月。”大胡子船长倒是为人和善。

    船长,他是“独立勇士号”的船长!李虎巍终于回想起来,两年之前,他同梅萨还有徐白搭乘过这艘船,在海上一路颠簸,直达埃及的亚历山大港。

    “你是……安德烈,安德烈船长!”他兴奋的用英语大喊大叫。

    “哈哈,安德烈还有这么年轻的中國朋友吗?上船吧,上船来小伙子!喂,你们两个,让他登船!”一听到“安德烈”的名字,大胡子脸上立即显出亲人般的热情,大方地一摆手,检票员只得把李虎巍放上船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