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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翌日清晨,    苏若华醒来时,陆旻却已不在,招来宫女问询,    方知晓皇帝天不亮就已起身,    往正殿去了。

    苏若华坐在被中,微微出了会儿神,    便说道:“往后,    倘或皇上早起,还是叫我起来的好。”

    昨儿晚上该春桃值夜,正服侍她穿衣,听了这话,    便笑道:“原是想叫姐姐起来的,只是皇上说天色实在太早,不许吵了姐姐,    也就罢了。”

    苏若华听着,不置可否,只见窗子上透着莹亮,    问道:“天已很晚了么?我起晚了?”

    春桃晓得她脾气,    忙说道:“并不曾,姐姐忘了,这都是三月天了,天亮的自然略早些。”

    须臾,穿衣梳洗过,露珠与芳年两个便将早膳送了进来。

    虽是皇帝不在,    膳食依然丰盛,御膳房的人并不敢慢待了她。

    两样粥,四荤四素八碟菜,两甜两咸四样点心,单单苏若华一人,是怎样也吃不完的,露珠等人便也时常拖赖沾个光。

    苏若华吃着赤豆粥,说道:“皇上昨儿晚上回来的晚,今日又走的这样早,想必河南旱情很是严重了。”说着,又问:“皇上走时,用过早膳了么?”

    露珠笑道:“皇上走的太早,说是在前头与朝臣们一道用膳了。”说着,抿嘴一笑:“知道姑娘关心皇上,但皇上哪儿会让自己饿着呢?”

    苏若华听着,倒也没生气,微笑道:“我自然明白,皇上身边那么多人,还能伺候不好么?不过白问一嘴,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露珠嘴快道:“正是如此,才见着姑娘与皇上躞蹀情深、两相恩爱呀。皇上心里记挂着姑娘,姑娘心里也总惦记着皇上。现下,姑娘就缺一位小皇子了。昨儿姑娘交代的事,奴才都记着,待会儿奴才就去太医院问太医讨个坐胎的好方子来。”

    苏若华笑了笑,没有言语。

    虽说她昨日说那番话是为了刺激玖儿起见,但她内心深处,亦想早日有孕。

    毕竟,陆旻如此期待这个孩子,她能帮他的地方不多。

    用过早膳,苏若华在内殿分派各处宫女办差,不时有人过来回话讨问示下,都是不甚要紧的闲散差事,她也是惯常做熟了的,打发起来并不费力。

    翠儿与玖儿这时候也过来,预备洒扫。

    露珠忙说道:“哎,你们且先等等,怎么一点儿眼色也没有。姑娘还在屋里,你们来洒扫,飞土扬烟的,叫姑娘怎么待?”

    玖儿没有说话,脸上微微泛出些不屑的神色来。

    翠儿倒是赶忙说道:“姐姐教训的是,原是我没了成算。”

    玖儿说道:“我们倒是想早些过来,只是姑姑竟然起的这样晚,倒叫我们怎样好?待会儿皇上回来,见寝殿还没收拾干净,岂不要降罪于我等?”

    露珠眼睛圆瞪,斥责道:“你还敢顶嘴么?!”

    她为人机灵,苏若华虽未明言,但观其言行,也琢磨出来姑娘必是要与这玖儿为难了。许多事许多话,姑娘不方便做,那就由她来充当马前卒。自来,这能在主子身边充为心腹的宫女太监,都是有这个眼力见儿的。

    苏若华瞄了她一眼,端起茶碗细细抿了一口,但笑不语。

    翠儿扯了扯露珠的袖口,拼命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玖儿心中愤懑,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正巧此刻,李忠忽然进来,说道:“若华姑娘,西平郡王昨夜染了风寒病倒了。皇上抽不开身,又实在记挂,打发奴才过去探望,想问姑娘从宫里带来的那两株老山参收在何处,要奴才给郡王送去。”

    苏若华闻言微微一怔,起身说道:“芳年,拿钥匙开箱子。那两株老山参,都用红绸裹着,在下头放着。”

    芳年答应了一声,连忙照办。

    苏若华便问道:“李公公,这西平郡王如何突然就病倒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么?”

    李忠说道:“可不是吗?皇上正在太和殿与几位大臣商议国事,有些事想问西平郡王。派了人去请,回来就说王爷病了,昨儿半夜就发了高热,几乎说起了胡话,连夜就请了太医。吃了一副汤药下去,此刻人倒是清醒了,只是还不能下地。”说着,又扼腕叹息道:“皇上适才还说,这西平郡王忒也胡来,昨儿那倾盆大雨竟还冒雨出来赏景,又说身边的人也不好好伺候,方才令他染上了风寒。”

    苏若华淡淡说道:“这王爷过于任性,想必身边伺候的人也烦恼。”

    李忠陪笑道:“姑娘说的是,咱们这些当奴才的,平日里私下说起来,也都议论,这谁要伺候这么个主子,那可真是满头包了。”话才出口,他便觉这般背后议论主子怕是有些不好,连忙说道:“主子好不好,都是当奴才的造化。姑娘快将那山参交给奴才罢,奴才还赶着办差。”

    苏若华心念微动,微笑道:“皇上政务繁忙,正得公公服侍。换成旁人,怕是也伺候不好皇上。不如这样,公公如放心呢,便将这件差事交给我。我替公公走一遭也罢了,如何?”

    李忠一愣,便陪笑道:“姑娘说哪儿的话。您办差,那是连皇上都放心的,奴才哪儿能不放心!只是,这是皇上交代给奴才的。倘或姑娘代劳,怕是皇上知道了,要训斥奴才偷懒耍滑。”

    苏若华浅笑道:“皇上忙于国事,想必没工夫理会这些杂事。我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倒想出去走走。没个正经由头,出去也怕招人闲话,倒更令皇上烦心。”

    李忠心想这倒不错,便连连点头答应,将西平郡王居所方位告诉了一遍,又往太和殿伺候去了。

    芳年将山参取来,却不见李忠,问道:“李公公哪里去了?”

    苏若华吩咐道:“李公公回太和殿了,你将这两棵参拿绸缎裹了,随我一道去秋枫轩看望西平郡王。”

    芳年有些纳闷,不知怎么这差事忽然就落到姑娘头上了。然而她倒是很乐意随苏若华出门转转,宫女寻常无主子差使,不可以随意外出。饶是她这样在养心殿侍奉的宫女,也鲜少有机会外出。

    当下,芳年便急急去寻合适的绸缎包裹。

    苏若华趁众人都不曾察觉,走去开了一支带锁的抽屉。

    这抽屉里面,放着都是她私密物事,钥匙由她贴身保管,比如与家人往来的信函等皆收入其内,而陆斐之前强迫她收下的那枚羊脂白玉并蒂莲花配亦在其中。

    当时,因陆斐行止荒唐,又在养心殿内,她唯恐被人瞧见,并不曾仔细端详此物。

    此刻细细观来,却见这玉佩大小形如鸡卵,色泽油润如酥,那并蒂莲花亦雕刻的栩栩如生,但看油滑至此,显是年深日久之物,常被人把玩摩挲,方成此态。玉佩下络着一条同心方胜络子,其原本的色泽应是正红,如今业已褪去许多。

    苏若华看了两眼,心中暗暗斥道:当真是浪荡公子,竟然强行塞这样风流寓意的物件儿给一个宫女!想着,便将这玉佩放入了袖中。

    芳年包好了人参,过来见她。

    苏若华便将露珠与春桃两个叮嘱了几句,同着芳年一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