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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1

      第十五章(1)

  怀疑儿子有夺权异心

  宋濂的结局

  金陵城北长江码头还和平时一样拥挤,打鱼的、贩货的,还有官府运军粮官盐的船,挤满了江面。脚步蹒跚的宋濂正一步步走上跳板,不时回眸看了一眼雾中迷迷蒙蒙的金陵城郭。他本该老守田园享受桑麻渔猎之乐了,却落了个发配的下场。这半生,像做了一场大梦。想当初朱元璋下了那么大气力去请浙西四贤,帮他打了天下,现在却到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了吗?想到这里,宋濂不禁仰天长叹。

  他刚上船,突然看见有几骑马从城里方向飞驰而来。马队到了江边,宋濂才认出,为首的是太子朱标。朱标跳下马来,给宋濂行了个大礼,说:“我刚刚知道老师的行期,来晚了。”

  宋濂又走下跳板说:“太子何必来送一个发配的罪囚呢?”

  朱标说:“师傅若说这样的话,我真无地自容了,过去曹子建说,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我是连老师都保护不了啊!”说着潸然泪下,宋濂看出他是真情实感,也很感动。

  朱标令手下人搬了几个箱子上船,里面是他馈赠给宋濂的钱财。

  宋濂说:“有你这份心,就够了,我没白教你一回。我此去恐怕再也无缘相见了。临别之时,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朱标说:“愿听老师教诲。”

  宋濂告诫朱标,日后,他总是要当皇帝的。宋濂不希望他像他父亲一样,大开杀戒以镇天下,这次胡党狱兴,天下大伤元气。有些人只是上下隶属关系而遭屠戮,是冤枉的;也用不着诛灭九族,九族之中甚而包括教师一族,他问朱标,“这能把人心杀服吗?”

  朱标说:“我记住老师的话了。”

  宋濂说:“殿下快请回吧,万一你父皇知道了,又要责难你。我没事的。”他复又登船对押解他的人说:“快开船吧。”

  跳板撤去,帆升了起来,船缓缓离岸,朱标大哭不止。

  宋濂站在船头不胜唏嘘,一再说:“太子请回。”朱标则追随船行方向在岸上一路跟随,不断地说:“老师保重啊……蜀道艰难啊!”

  宋濂立于船头道:“李白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人间之道,不比蜀道更难吗?”朱标听到了他那空旷的笑声,久久在江上回响。

  垂头丧气的朱标回到自己宫中,一进门,发现朱元璋坐在那里,吃了一惊:“父皇来了?”朱元璋说他闷,没地方去,到他这里来走走。

  朱标惴惴不安地侍立一旁。朱元璋问他到哪里去了?朱标支吾地说:“在文楼书房里坐了坐。”

  朱元璋苦笑一声:“朕这么可怕吗?连朕的儿子,将来要继大统的人,都不敢跟朕说实话,这让朕心里难过。”

  朱标想解释:“父皇,儿臣没有……”

  朱元璋伸出一只手制止他说下去:“不要再继续说谎了。朕不用问也猜得出,你去给宋濂送行了,是吧?”朱标没再否认。

  朱元璋说自己不会因这事生气的,反倒为皇儿高兴,“皇儿有情有义,尊师如父,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能责怪。”

  朱标说:“可是……”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朱元璋说,“朕要杀他、流放他,朕有朕的道理,你有你的道理,这是因为人在不同的位置上。一国之君,是个很奇特的位置,有时是不能以普通人的感情来判断天下是非的,日后你坐到朕的位置上就知道轻重、利害和深浅了。”

  朱标认为师傅临别时说的话对,杀了几万人,没有好处,有些人本不是胡惟庸死党,不该连坐……

  朱元璋说,他说的没错,往外挑鱼刺的时候,总难免把好鱼肉也带出去。他知道,肯定有冤枉的,那为什么还要株连?株连有株连的道理,这样会叫人人害怕,人人会及早告发任何不轨行为,人人不敢结党营私。杀人,是为叛逆者戒。朱标不服,却也无从批驳。

  朱元璋怀疑儿子不守规矩

  朱元璋不相信杀了胡党三万人会伤了国本,动了元气。

  但这次事变重重地击倒了马秀英,她整日里忧思忡忡,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郭兴、陆仲亨、费聚这些人血肉模糊的脸,她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先是厌食、发烧,后来又添了气喘的毛病,越治越重,不见起色。

  到了这时候,朱元璋才意识到,马秀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妃子们花前月下不管多么甜美的笑,也总是有巴结、谄媚、恐惧的成分,与患难与共过来的结发夫妻的情分是不能比的。

  朱元璋经常出现在马秀英的病榻前,亲自查阅医书,与太医们一起商量开方子。马秀英过意不去,不准他再来,让他去忙社稷大事。

  朱元璋说马秀英一病,坍了半壁天,他真的没心思了。他拉着马秀英的手说:“不要急,不算什么大病。”

  马秀英没想到这病来得这么凶,喘不上气来,心慌,一大车药下去,也不见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