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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1(...)

    伟仔驾车一路疾驰,下了绕城又开了一段停在休息区内,他们下车换了一辆fv两地牌的商务车直接过关,司机是个香港人,跟了蒋裔挺久,但是简玟第一次见他。

趁几个男人将行李提上车,简玟便溜去了超市,今天气压尤其低,给人一种燥热难耐的感觉,尽管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医生叮嘱她最近忌生冷的,她还是买了根冰棍含在嘴里。

出来的时候碰上个两岁多的小女孩撞到她身上,小女孩的爸爸赶忙过来将她抱起来对简玟说道:“不好意思啊。”

然后便训斥怀中的女孩:“跟你说了这里车多不能跑,你看把阿姨撞疼了。”

小女孩害羞地躲进爸爸怀里,男人抬头对简玟抱歉地笑了下,简玟也回了个笑容:“没事。”

蒋裔寻了过来,那对父女正好走开,简玟把冰棍扔进垃圾桶,若无其事地问道:“可以走了吗?”

蒋裔抬手擦掉她嘴角的作案痕迹,说道:“贪嘴。”

商务车开动的时候,简玟透过玻璃看见不远处的私家车旁,刚才那个年轻爸爸托着小女孩将她举得高高的,逗着她玩儿,隔着车窗简玟仿佛都能听见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她也不自觉跟着弯起了嘴角。

直到车子重新开上了路,简玟才收回视线问道:“我们以前有过孩子吗?”

她只是听蒋裔说赵凤儿那一世他们失去过一个还在腹中的孩子,之后他便没有再提过了。

蒋裔嘴唇紧抿,目光微微颤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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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凤儿赶回博罗阻止乌巴戈来犯的时候,她已有了身孕,裔舜见到她时,她全身筋骨皮肉无一完好的地方,那个孩子也没能保住,这是刻在他记忆里伴随着他生生世世的痛。

终究他没有将这些说给她听,只是回道:“没有。”

简玟下意识脱口而出:“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蒋裔转过眸看向她,简玟又懊恼道:“可就是有时间怀也没时间生了,你要是在去年刚找到我的时候,我就怀上孩子现在说不定能来得及。”

“刚认识就让你跟我生孩子你能愿意吗?”

“那是不能愿意的。”

蒋裔唇边牵起一丝弧度:“傻瓜。”

简玟又不禁伤感起来,如果她能为他生个孩子多好啊,起码以后有孩子相伴,他不会再孤孤零零的,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吧。

简玟眼里湿润起来,她撇开头偷偷擦掉了眼泪,蒋裔握住她的手臂将她身子拽了过来,问道:“怎么哭了?”

她哽咽道:“我就是,觉得对你挺不公平,还不如你把我忘了,过正常人的日子。”

蒋裔眼底隐隐涌动着压抑的情绪,声音紧绷:“试过,很难。”

简玟抬起目光:“你一开始想起来是什么感觉?”

“很痛苦。”

他言简意骇,简玟嗅了下鼻子,前一分钟刚要他忘了她,这会又不甘道:“想起我很痛苦吗?”

他告诉她:“我最先接收到的是陈少昭后半生的记忆,那时候病痛缠身,是一段让人不太好受的回忆。”

简玟怔了下:“在英国走的?”

蒋裔摇了下头。

解放后陈少昭就回了国,那时全国主要船厂仅剩20家左右,船舶工业伤痕累累,他以陈裔这个名字再次投身这条复兴之路,直到65年被病痛折磨,与世长辞。

他的每一世都在孤独终老中等待命运对他的审判,站在生死的十字路口,他的身边没有儿女送行。

承欢膝下,天伦之乐这些人世间美好的情感他统统没有体会过,只有寥寥挚友为他操办后事,让他能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蒋裔不太愿意想起那段记忆,便转开了话题说道:“之后就是一种割裂的感觉,经常不知道自己是谁,性格变化很大,一会是十几岁少年的心性,遇到事的时候又变得很老成,周围人都觉得我不正常,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多。”

简玟大概知道他说的感觉,刚听说这些事的时候她就是这种割裂的心情,现实和梦境来回切换,处处透着不真实。而她只是听他转述,蒋裔的脑中却是切切实实的记忆,要比她真实多了。



蒋镇升记起所有事情的那年,他父亲正好投资失败,房子抵了债,一家人搬去九龙窝在很小的地方。

某天蒋镇升从学校回来,父亲的几个朋友来家里喝酒,谈起生意不景气,年关在即,老板拖欠工资的事。

年仅十八岁的蒋镇升走了过来,坐在一群叔伯面前,沉稳淡然地告诉他们,香港回归不久,往后内地和香港来往会更加密切,以后势必会建立一条新的产业链,他们既然车子和司机都是现成的,不如辞职出来,成立物流公司,把这条运输线盘活。

这些叔伯跟着别人后面干了一辈子活,哪里想过自己开公司,更不敢轻易辞了现在的活,大家说他异想天开,开公司哪有那么容易,蒋镇升反问他们觉得哪个环节有困难?

他们每提出一个,他便反驳一个,直到这些长辈无话可说。

大家调侃蒋镇升说话老气横秋,实则暗示他没大没小,蒋爸感觉脸上无光,当场训斥了他一顿,让他去一边待着,少参合大人的事。

蒋镇升抬起头看向蒋爸的那一刻,震慑的眼神让蒋爸十八年来面对自己的儿子头一次有种陌生且惊骇的心情。

没多久,蒋镇升便跟父亲借钱,说他要去趟内地,那时候的蒋家还欠着一屁股外债,蒋爸哪有闲钱给儿子旅游,便把他说了一通,蒋妈也说他不懂事,家里现在困难,想去内地再缓缓。

谁曾想蒋镇升直接把自己一直舍不得用的画材卖掉了,还低价出掉了视若珍宝的藏画,筹得了路费。

等他爸妈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离家去了内地,这可把二老气得不轻,扬言等他回来要打断他的腿。

然而他这一走就去了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把家里所有外债清掉了,蒋爸蒋妈这下急了,问他钱哪里来的,他只是告诉他们不偷不抢。

到了择校的时候,以他在美术方面的天赋和积累完全可以留在香港,轻松获得入学资格,他却执意要去内地读大学,还放弃了艺术这条路。

蒋爸气地抽出藤条就往他身上抡,蒋镇升不仅没有丝毫闪躲,甚至抬起手接住了藤条,目光像座巍峨的大山压在蒋爸面前,对他说:“我已经决定,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那不容置喙的口吻让蒋爸愣住,纵使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他也被儿子身上这排山倒海的气场压制住了。

从那天开始,蒋镇升彻彻底底成了蒋裔,在他的点拨下,蒋爸的几次投资都抓准了时机,那之后,蒋爸对这个小儿子便愈发信任。

刚恢复前世记忆的那几年,他过得也不顺遂,虽然和基金会的人接上了头,但那些生意早已在历史的洪流中面目全非,从前跟着他的弟兄们相继离开了人世,后世人又怎么可能认他个毛头小子说话,他找到了谢方年后,事情才有了转机。

大学期间是他最疲于奔命的几年,学校也很少去,原本循规蹈矩的人生路线在那个时期彻底天翻地覆。

为了逐步收复陈少昭留下来的产业和势力,他花费了相当大的功夫。

后来,他建立了两岸的生意往来,无形中让蒋爸赚了不少钱,蒋家的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

只是他很少再回家了,面对家人时,他不再单单是蒋镇升,前世的记忆像是枷锁如影随形,那一世世的沉淀终究让他变成了一个隔岸的人。

每一世的父母在他眼里都成了重要的过客,他会记挂他们的身体,也会安排好他们的生活,定期回去看望他们。但心境到底是不同的,大脑里装着上一世老者的记忆却要以小辈自居这本就是件很割裂的事,久而久之,这种割裂的情感会让他和家人的关系逐渐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