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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烟花前缘(一)

    周遭是起伏的山峦,森林葱茏茂密,不时传来阵阵悦耳动听的鸟鸣,自然也夹杂着一些野兽的低吟。怪不得常亭西要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了,他说去渊郅,除了拓兰荒漠那条路外,还有一条就是这群山森林,而相对于拓兰的凶险,这里要安全的多,不至于缺粮少水的,但是山中歹人猛兽不可测,于是他特地派了四名侍卫送我,可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马车在山路上行进,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大半天。我在车里晃晃悠悠的直打瞌睡,忽然车停了,车外是那名带头侍卫的声音,他说:“梁姑娘,前面有家茶寮,我们不如休息一下再继续上路。”

    撩开车帘,望望,果然有座小木屋,门前挂着个招牌,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这情景让我想起孙二娘的人肉包子店,这种山里有这么一个小茶馆,值得可疑。可是……梁烟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平时武侠小说也没看得走火入魔呀,怎么尽想到这些歪门邪道。于是笑道:“好呀,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小茶寮门口,马上有小二满脸堆笑地迎出来了,边作揖边说着:“客馆里边请。”

    进到里面,装修也算是干净整齐,正好有两三个路人在喝茶吃点心。我们一行人坐下,我偷偷看旁边的客人,只见他们已经吃喝完毕,叫来小二结了帐,起身走了,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这应该不是家黑店了。小二斟满了茶杯,侍卫们已经先喝开了,他们毕竟在外头日晒风吹,哪像我坐车都身在福中不知福,忽然特别有罪恶感。

    刚想端起杯子喝,只听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低头看,原来是妙妙送我的珠玉发簪。我早上走的时候,这小丫头看起来是真的难过,想也不想就从头上拔下这支簪子给了我,说是她最喜欢的,让我一定记得回来看她。有妹妹如此乖巧也真是常亭西的福气,想到我哥,挺为他惋惜的,有这么一个和他犯太岁的妹妹。

    俯身去捡,起身的时候,却听见砰的一声,桌子震动,好像是脑袋撞桌子的声音,咿,我没撞到头呀。接着又是砰砰几声,我慌忙坐起来,看到的却是一干侍卫全部趴倒在桌上的情景。霎时,脑中雷鸣电闪,着了道儿了!下意识的,我赶紧也趴桌上,大气不敢出。

    蹭蹭的脚步声,然后是刚刚那店小二的声音,听得出来,他有点喜出望外地说:“老板娘,这回可逮到一条大鱼了,你看这妞儿长的。”

    然后是一个尖细的女声:“是呀,好久没碰到这么上等的货色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大黄,快拿绳子出来!”

    货色?卖个好价钱?天,这不是贩卖人口吗?再也装不下去了,我腾得跳起来,一古脑儿往门口冲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跳出个彪形大汉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任我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被扭转回到刚刚说话女人的面前。看起来他们也被我这突袭吓了一跳,都愣在那里,然后那村妇打扮年约四十来岁的女人说话了,表情愤愤然的:“没想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老娘差点疏忽让你跑了。”

    我龇牙咧嘴,其实大半是疼的,冲她大骂:“你们这千刀万剐的人贩子,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你们没有好下场,我诅咒你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妇人听着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然后杏眼圆瞪,霍的扬起手要打下来,我慌忙闭上眼睛,可是手掌没有预想中的打到我脸上,睁眼看,只见那女人憋得咬牙切齿的,横眉竖眼道:“要不是留着这张脸卖个好价钱,老娘非打烂你这小贱人的嘴不可!大黄,给我捆结实了!”

    然后就像东坡肉一般,我被五花大绑起来。

    恨得我火冒急燎,其实还有恐慌,可是要是让他们看出来我害怕了,岂不是更让他们嚣张。

    “知道本姑娘是谁吗?识相点就快放了我,要不然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这老巫婆,黄脸婆!”索性威逼利诱。

    看那女人果然气的冒火:“尽敢叫老娘黄脸婆,反了你!”说着抡起袖子就要扑过来,却被一旁的店小二拦住了,那店小二奸笑着说:“老板娘何必跟这丫头一般见识,等咱们卖了好价钱,白花花的银子到了手,任她怎么骂去好了。不过现在这丫头这么聒噪,要是让外头路人听见就不妙了。”

    泼妇听了果真沉下气来,狡黠一笑:“我自有办法让她住口。”说着向我走来。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不妙,可是被绑得无法动弹,背后又是墙,没有退路。只见那女人走近我,然后掏出一条手绢,伸手蛮横地往我脸上捂来。她这是要闷死我么!一阵奇怪刺鼻的气味涌过来,我差点反胃得想吐,可是,脑袋忽然昏昏沉沉下来,意识霎那模糊,眼皮耷下来,最后记得的是女人泛着狞笑的脸。

    我知道我又在做梦了,每次在险境中昏睡过去,总会有各种莫名奇妙的梦境萦绕着我。可是这次却不同,周围是熟悉的高楼大厦,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这是……游乐场!然后身边轻轻飞扬的酒红色长发,微抚在我脸上,很柔软的触感,轻盈的笑声在耳畔环绕,一闪一闪的面容笑靥……尹晨!这是我们去凤凰园的情景。我一直都是想念她的,但愿她没如我这般掉入这个异世。

    很吵,只是觉得很吵,头又很重,抬不起来,很想一直这么沉沉睡去,看不见眼前的纷争困扰,不必去奋力挣扎。可是逃避就是办法么,我总是太懦弱。

    脸上忽的一阵冰凉,脑袋似乎清醒了几分,试着睁开眼,一片迷蒙,终于渐渐清晰。发现我的手脚依然被绑住没法动弹,身下是冰凉的地面,脸上却在淌着水,抬头,看见一个脸上的粉擦得跟唱戏似的女人端着一个杯子妖媚地笑着说:“终于醒啦?”那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属于庸脂俗粉,她甚至已经算不得脂粉,因为看起来足有五、六十岁了,眼角的皱纹随着笑意堆叠如山,看得我鸡皮疙瘩一阵阵。

    环顾四周,发现这房间装扮得花里胡哨,粉红色的帘曼,桌子椅子上也铺着粉红色的布,刚刚没仔细看,发现后面还站了几名打扮得同样妖艳的女子,只不过比较年轻。这一整个印象下来,俨然就是城市里的那些红灯区,满满荡漾着猫腻的气息。联想起之前茶寮里女人的话,我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一时间心突突直跳,只是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那老鸨笑得整张脸如同皱巴巴的核桃,对身后那几个女人说到:“你们还不赶快给这位姑娘松绑。”

    那几个女人果真软手软脚地过来给我解开了绳子,并且扶我站起来。

    老鸨嘻笑着向我招手说:“过来过来,我好好看看。”

    我不啃声,低着头走过去,就快走到老鸨跟前的时候,猛地冲向门口,屋里顿时一片杀猪似的惊叫。拼命拉开门想奔出去,门外却多了两道人墙,我结结实实地撞上,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已经被扭住,一阵绞痛被拖回屋里,迎面就是一个巴掌火辣辣地煽在脸上,我的脸被打偏过去。从小到大哪里受过如此虐待,顿时火气直往头顶冒,咬紧了牙关不让打转的眼泪掉下来,死命瞪向面前的嘴脸,恨得咬牙切齿。

    老鸨喘着气大叫:“没想到是一只不叫却更凶的小老虎。老娘花了一千两银子,怎么能让你给跑了!你们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