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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山洞

    绣春刀重现江湖,黑白两道穷追不舍,或为神器宝藏,或为武林正道,想得到绣春刀中宝藏与神功秘笈的自然是不必说,而打着替天行道诛杀恶贼名号追杀聂沉璧的,是真嫉恶如仇还是挂羊头卖狗肉,这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将军山下十几里地是大片旷野,四处荒无人烟,只有江宁府十多年前为了祈雨修建的一座龙王庙,庙里香火断了许多年,早就已经遍布尘网蛛丝,今夜破庙里却坐满了丐帮七星堂的弟子。

    一堆篝火,三四十人围坐,虽然都是丐帮的人,却只有小香穿得破烂随意,鹑衣百结衫,破洞露趾鞋,其余的人或青衣或黑衣,都是净衣派的弟子。

    苏星海白衣翩然,盘腿坐在火堆边认真烤一只野鸡,小香被点了穴道,半跪半坐在不远处,斜着眼瞪他,一眼,两眼,三眼,终于被他察觉,转过头来温和地笑笑道;“再过会,野鸡就能吃了。”

    破庙里坐着的七星堂丐帮弟子从没见堂主对谁这么和颜悦色,都有些惊讶。小香无语,心里却是着急得像苏星海手里那只被烤的野鸡,滋滋作响。

    苏星海手里慢条斯理地翻动,见那野鸡已经金黄焦香,伸手解了小香的穴,用匕首割了一大块肉递过去。小香不客气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吃完,又很不客气地指了指野鸡腿:“我要鸡腿。”

    铁钩一转,苏星海头也不抬切下一条肥美鸡腿递去,小香却没立即吃,盯着怔怔地看了会,摸出一方雪白锦帕包起塞入衣袖里道:“留着当宵夜。”说完,靠着破旧供桌闭眼打起了盹。

    那锦帕一角绣着嫣然桃花,是曾经送她的那条帕子,苏星海看得十分清楚,当下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收起了匕首。野鸡分下去,七星堂的弟子默默吃了会,忽地有人问道:“敢问堂主,这聂沉璧究竟做下过什么滔天罪孽,竟能惊动老帮主?”

    开口问话的是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他有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蓦地就让苏星海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他稍一愣神,慢慢道:“十多年前,北天有星陨落,鲁东铸剑山庄以坠落泰山顶的星石萃取铁精,锻造出一柄宝刀,名为绣春,传闻绣春刀中藏有巨大宝藏与绝世神功,因此引来了大批嗜血贪婪的江湖人。”

    稍一停顿,苏星海脸上露出悲悯之色:“任凭花庄主如何解释,谁也不信绣春刀中没有秘密,只因为花家原本就是前朝宗室,前朝灭亡之时国库中大批财宝不知去向,绣春刀一出,宝光熠熠,无论是这刀,还是刀中巨宝,都给铸剑山庄引来了灭门灾祸。”

    小香靠着缺了条腿的供桌闭眼假寐,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暗暗不屑道:世上人人贪财贪利,死的时候也不过双腿一蹬,什么也带不走,活着时疲于奔命,刀山血海里走几趟,还不如我聂小香吃吃睡睡、钓鱼逗狗来得逍遥自在!

    一面想着一面还是竖起耳朵听苏星海说,苏星海淡淡瞥了小香一眼,接下去说道:“铸剑山庄一夕灭门,祸首竟然是祁连山聂家……”小香虽然没有睁眼,心却在扑通扑通不停地跳,似乎已慌慌张张地蹿到了嗓子眼。

    “聂氏一门精锐尽出,除了病弱老四聂连环留守家中,其余兄弟三人带祁连山人马围攻铸剑山庄,一夕得手屠尽全庄,泰山下一片血海。”苏星海说到这里,七星堂已有弟子愤然跳起来破口怒骂,畜生禽兽、猪狗不如,小香仍旧闭着眼不作声,但觉指尖冰凉,像冬天里在檐下摸过的冰溜子一样冰寒彻骨。

    “祁连聂家藐视中原武林,造下这样的罪孽,我丐帮怎能置身事外?那时八大门派有六位掌门闭关修业,剩余两派少林武当又不理俗事,骆帮主愤怒之下广邀江南武林人士千里追堵聂氏三兄弟,围杀祁连山人马于蜀中,但百密一疏,单单走了聂家老三,聂沉璧。”

    苏星海眼里有寒光掠过:“聂沉璧与绣春刀销声匿迹十余年,忽然间重现江湖,势必又掀起腥风血雨,骆老帮主命江宁府丐帮弟子盯牢聂沉璧,他老人家已亲自往少林武当请灵智方丈与云鸿道长下山一同裁决此事。”

    少林武当,武林中两座至尊顶峰,灵智方丈大智大慧,声望冠绝江湖;云鸿道长一点灵犀,剑法独步武林。绣春刀牵连两家如海血仇,非武林尊长不得化解。

    苏星海说完,破庙里一阵出奇的安静。

    小香忽然睁眼笑道:“苏堂主,你这故事讲得真是太瘆人啦,吓得我睡不着。”虽是在笑,脸上一片苍白如纸,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七星堂的弟子只知道她是丐帮污衣派弟子,并不知她与聂三是师徒,都笑着安慰她道:“小鬼你怕什么,老帮主请了灵智方丈和云鸿道长下山,那杀人魔头聂沉璧没几天好活的了!”

    小香脸色更白,摇摇晃晃站起来拍了拍面颊,朝苏星海道:“苏堂主我到外头走走,头昏得厉害。”又嘻嘻笑道:“要是怕我跑了,你跟着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