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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释怨

    聂小香往嘴里丢颗瓜子,若无其事道:“对不住,打扰了。”

    被搅了好事的正是白鹤山尊主谢明月。

    聂小香自认为见过许多美人,唐婉吟脱俗清丽、红绡娇艳妩媚,就是男人之流如苏星海沈清风也都是英俊挺拔丰神俊秀的人物,但谢明月却是雍容华贵到了极致的俊美,他只稍稍抬头,明亮星目犹闭微睁,满园冶艳花木顿时为之黯然失色。

    压在谢明月身下的红衣娇艳美人与他黑发交缠极尽chan绵妩媚之态,柳眉杏眼满面春情,虽惊却也不避让,聂小香认出那是红绡。

    谢明月不愧是谢明月,身下美人衣衫半褪,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撞见ye 合也不觉尴尬,竟还掉头淡淡地朝花丛这里看来。

    聂小香原是促狭地想吓唬两人,臊他个一时半会不举,不曾想谢明月不以为忤,脸皮够厚,够不要脸,却还抬头勾唇微微笑道:“何事?”

    只短短两字,声音却是华美醇厚,如缎如酒,令人听了心中颠来倒去地□□,聂小香手一抖,半把瓜子从指缝里漏下,自己倒替这老色鬼先臊了脸皮,只好硬着头皮指了身边最近一丛开得火红热烈的大花道:“这花好看得紧,我想问问叫什么名儿?”

    这不过是随口一问,谢明月却眼瞳微微一缩,看着她极认真道:“绣春。”

    聂小香手再一抖,不动神色地嘿嘿笑着道一句原来如此,扶着墙便慢慢往外走,心中不免猜疑惶惑,此绣春与彼绣春不知有什么关联?这姿容华美之人必定就是谢明月无疑,果真不负风流艳名,竟连座下徒弟也不放过……

    这一面想着,后脚跟还未离开这僻静小院落,身后便悉悉索索一阵衣袂之声,莺莺娇声断续起伏,聂小香顿时面红耳赤,不由暗骂谢明月老不休不要脸,厚颜无耻□□熏心,边走边骂,骂得口干舌燥听不见那冶艳声响才停了。

    花丛后,半晌云消雨歇,谢明月眼底不见一丝迷乱,目光远远落在那丛火一般艳丽的绣春花上,许久没作声,红绡起身替他整理衣袍,见他神情间竟是异常的温柔,不由一颗心像是泡在陈年酸菜缸里,酸了个透。

    十四年前上山,谢明月就像红绡心中一抹皎洁的月光,白鹤山虽冷,这月光却是温暖的;直至师徒渐成情人,亲密无间颈项相交,她却始终触不到谢明月的真心。

    .

    午后谢明月请聂小香与聂三往前厅喝茶。

    茶是白鹤山才有的碧瓮茶,清冽中奇香若有若无,是难得的佳品。

    谢明月优雅,聂三沉稳,端茶轻啜的姿势都是一等一的从容,一等一的好看,就如同细瓷茶具中盛的是琼浆玉液,需得慢慢品味一般。

    聂小香是个例外,满手瓜子壳往桌上一推,鲸吞牛饮灌完一盅茶水,再倒一盅咕咚咚喝下,连喝四盅不带喘气,红绡在旁看着十分心疼,因碧瓮茶的茶叶生长在青鸾峰冰雪中,极难栽种成活,又只取嫩叶的芽心泡茶,端的是金贵珍稀,给雅人喝是品茗识香,给聂小香嗑瓜子解渴用那就是牛嚼牡丹,很煞风景。

    谢明月却毫不在意,高声笑道:“小堂主果然豪爽。”看向聂小香的目光中不觉带了些新奇与愉悦,堂中另两人都是一惊。

    聂小香只当自己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丐帮大会后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天王老子也是镇定自若,便挥挥手接着埋头嗑瓜子。

    谢明月笑一笑又对聂三道:“聂家三少爷驾临敝庄,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声音自是与聂三的清冷不同,优雅华美,字句间却含着莫名笑意。

    红绡一怔,聂小香也竖起耳朵。十多年前叶兰幽去世时聂三曾发誓再不上白鹤山,今日破了例,谢明月这老狐狸必定不放过挤兑他的大好机会。但聂三毕竟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只淡淡道:“谢尊主知道我的来意。”

    谢明月见他虽是有求于人,却不减一分气势,不由笑了笑,修长指尖轻抚茶盅道:“若我不救你徒弟又如何?”

    聂三意有所指地平静道:“为了绣春刀,你不会不救。”

    谢明月一双墨染也似的瞳中慢慢升起悠远怅然之色,似回忆似感慨,放空了情绪一般出神良久,提起精致细巧的茶壶给聂三倒满:“情根深种,你也不比我好几分。”

    红绡悄悄转过脸,眼中有凄然之色,聂小香却一个激灵,险些将瓜子壳扎进舌头,暗暗翻了个白眼,心中笑道:分明是个老色鬼,偏要扮痴情汉,好笑,好笑!

    抬头见聂三默默看着自己,不由又生出一丛莫名邪火,冷冷地扭过头去,却又听见谢明月笑道:“能让你聂三少做到如此地步,想必只有心爱之人。”

    堂中蓦地一静,谢明月呵呵轻笑两声,修长手指沾了茶水在紫檀木桌面上画个心形,慢慢道:“明早来烟风亭,我给你答复。”

    .

    第二日清早,烟风亭。

    烟风亭在庄后半截断崖之上,峰顶大风凛冽,清早头顶的烟霞却是赤红如火,分外壮观。

    谢明月一身雪白衣衫迎风猎猎,颇有遗世独立苍凉之感,见聂三面对坐下,从石桌下取一壶热茶,一人一盅倒上,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