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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现在的都好迷上了DV,她跟用能舅舅有一个约定:等熊舅高考完了,一起出去旅行,并且谁都不能够在旅行之前跟罄昔泄露这个秘密。熊舅忙着复习的那个夏天,都好除了埋头看一些不是她那个年纪该看的书之外,就只盼着熊舅早点结束考试,那样她就可以好好练练自己的摄影技术了。

    都好的相机,是冯东瑞给买的,还有一个DV摄像机是沈领送的生日礼物。都好现在特别钟爱姥爷送的相机,几乎每天都把它翻出来捣鼓一番。但她不是那种见什么就拍什么的小孩,她用相机拍的第一张照片是吴奶奶搬空了的花店。吴奶奶说她上了年纪,加上身体不方便,想要再经营花店的生意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但是她一心想找个下家可以把自己的花店继续经营下去,继续把提光美丽的花卖给桃花源的人们。

    一个月后,都好又拍了张吴奶奶的花店重新开张的照片。当罄昔看到照片时,欣喜地叫出了声,那不是这一个月来搞得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的米然吗!正忙着煮饭的罄昔连围裙都顾不上脱拿着照片直奔着花店去了。

    当年米然把罄昔支走,摄下了自己穿婚纱的样子,摄下了当晚自己抢来的帅气新郎赫铭,她请人把拍摄的影像做了技术处理,让母亲看到赫铭和自己的女儿亲密、和谐、恩爱的样子。所以区影秋是带着笑容放心而毫无遗憾地离开的。临终前她让米然把她的骨灰带回提光,因为那里曾经是她的故乡,她的根。

    而那晚米然当着着赫铭的面把所有的责任推给罄昔,刻意地歪曲事实只因妒忌,只是报复,只是想彻底拆散赫铭和罄昔。那个时候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幸福而自己却一个人凄凉孤独。要悲凉就一起悲凉,米然还是幼稚地糊涂了一把。她不知道她的这句“大家一起悲凉”让一个单纯无辜的未出世的小孩子从一出生就没有了爸爸,而这一等就是五年。都好五岁了,连亲眼见一面爸爸的机会都没有。而如果当初罄昔决定离开赫铭之前知道自己怀孕了,或许她又会有不一样的选择,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米然跟罄昔说这些话的时候,平静而又坦然,做充足了被责罚的心理准备。她之所以接下吴奶奶的花店就是为了这次的当面澄清。

    从戒毒所出来的米然,拖着行李箱一片迷茫,她不知自己还能去向何方。看着手指甲里的泥土,她想到了宗大春。原本是想在他那里先暂时地找份工作,安顿下来。直到在大春的花棚里工作了四个星期后,无意中听到吴奶奶与大春的那次谈话:奶奶请求大春替他留意意愿接下她花店的人,毕竟她一位老人家,身体又不好,加之与人沟通也不十分方便。大春很乐意帮吴奶奶做事,他热情又很负责任地答应并让奶奶放心。而奶奶一直以来都很信任大春做事情,他这一保证,吴奶奶就更宽心了。

    面对如此坦诚、如此平静的米然,罄昔有再多的恨,再大的气都发不出来。她只后悔自己当初太盲目地做决定,因为泛滥的善良和勇敢的退让,不仅伤害了她自己,伤害了赫铭,更剥夺了都好享受父爱的理所应当的权利。

    “我们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吗?你很开心是吗?我和赫铭本来可以在一起,却硬生生地因为你罪恶的报复心让我们莫名地分开了五年,我的孩子至今都没有见过爸爸一面,没有机会叫过一声‘爸爸’。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你都做到了。”罄昔点着头看着米然,心中除了对赫铭的愧疚再没有别的什么感受了。想起赫铭就满是酸楚哽在喉头,想哭、想喊、想发泄却只是沉默,沉默······

    一直跟在罄昔身后的都好偷听到了罄昔绝对是第一个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的全部。聪明的都好知道了:原来这美丽的新邻居是坏人,是拆开爸爸和妈妈的坏人,是害自己从小就没有了爸爸了坏人。她生气地冲进了屋子里:“你这个坏人,离我妈妈远一点。”都好理直气壮、满是怒气地往后推搡着米然,尽管她使不出多少力气,但她的生气却表现得那样直白而透彻。

    “都是因为你,我都没有见过我爸爸,还以为是他不要我和妈妈,讨厌他这么长时间。是你害妈妈一个人这么辛苦,都是你啦。你这个坏人,我讨厌你!”都好一只手托着相机,一只手擦着眼泪:“亏我刚才还给你拍照。还你的照片,我才不要。”

    站在一旁的罄昔看着都好,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对这孩子说什么、做什么了。她是最不愿意让都好知道所有的事情的,现在她不知道该怎样跟都好解释这一切。在罄昔的眼里她再是个天才可毕竟还是个孩子,现在这样的状况是逼着都好面对自己有这样一个不完整的家庭。自己从小就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儿,她知道。所以她隐瞒真相,敷衍地回答都好天真却屡次质疑的问题,她只是想把都好保护起来,一直以来,她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避免自己的女儿体味那种缺失的成长。而如今,她却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了······罄昔觉得再没有别的母亲比自己更失败的了,自从单方面决定离开赫铭的那一天,她的生活就变得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意愿支配了。她没想到当初离开时自己已经怀上了都好,她更不知道一切自以为对谁都是最好的选择到头来却是每一个人都被伤得那样体无完肤,无辜的都好无疑是最不应该承受这一切的。

    罄昔和都好走了,米然也走了,吴奶奶的花店又空了。和宗大春一起工作的四个星期,米然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她一生中用心接触过三个男人。跟爸爸米舒坤在一起时是亲,而跟亲爱的赫铭哥在一起最深刻的体验莫过于“痛”了,而现在这个朴实善良的男人却能那么轻易地让自己产生一种种甜甜的感觉,那么安定,那么轻松。没有跟谁争抢得你死我活的焦虑,也没有了以往的冲动和嫉妒,有那么几夜,米然因为想着大春而失眠。

    大春有个六岁的儿子。宗大春十七岁结的婚,老婆比他大三岁。那个时候的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懂什么是爱情。直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了,再后来老婆跟一个买花的生意人跑了,他都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他只想实实在在、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过好日子,也从没想过再讨个老婆什么的。就这样勤勤恳恳、稀里糊涂、平平凡凡、当爹又当妈的把儿子养大了。米然的出现让大春父子的生活好像上了色彩的画,有了伴奏的音乐,大春也惊喜又陌生地自我感受着从未有过的美妙和舒畅。

    因为米然工作时,手老是习惯性地不停的发抖。善良的大春每次见状都会很友善地拿过米然手中的工具,手把手教她怎样铲土、施肥。那天大春的手却意外地握住了米然的,大春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本平静的心跳居然可以跳得这么厉害,那晚,他也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