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38 和谐见放

    事到如今好像画了个圈,每个人都说好事多磨,翅膀和时蕾磨了个圆满,我只感觉物事全非,莫名惆怅。磨吧,磨得完全不是当初的模样了。也很无奈,虽然我想不在乎,可是没办法,过去就那么悬在心里,不是我说不回头看就真能不回头的。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不一样,有些人就是比较会享受人生的,像时蕾,懒得为不相干的人和事花费时间,杨毅是刚好相反,但她以此为乐,我却是明明想学时蕾那种悠然自得,到最后却不得不和杨毅做法一致,而且我在做这些的时候没有乐趣可言。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

    昨天也是。

    却不是同样的一把光。

    视野里出现季风的时候,明亮更灿烂于光照,以至到了炫目的程度。

    正是特种职业者们工作繁忙的周末,马路边天桥上车站前,各种老弱病残,竟然还有衣鲜亮丽的一家三口。男人抱着个七八岁的小孩,面前巨大一张白纸写着字,不外乎陷于外地身无分文或是家人重病无钱医治之类的,女人蹲在他身后,捂着脸不敢见人的样子……那你就不要出来嘛,老公自己出来露个脸得了,还非得全家上阵,人多力量大吗?季风就蹲在他们家面前,看那纸上的字,表情很认真。男人戒备地看着他,怕看写那么多干嘛?赶上季风这种从小看书就慢的,这不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多担误买卖啊。

    我走过去,经过季风时用包包敲他的头,脚步继续,他跟上来:“快啊!我刚想过去接你。”

    眼角看到他把皮夹往裤后口袋里揣的动作。“又派钱儿啦散财童子?”

    “小孩儿有病,糖尿病。”

    “那么小能得糖尿病吗?”

    “哎?你看,你也认为不能吧?其实I型糖尿病不分年龄,我这是我爸去年犯病我陪他在医院住才知道的,但一般人都觉得不能,所以他们写这种理由可能是真的,要不就随便写个什么这个癌那个癌的干什么写糖尿病啊。都觉得糖尿病不算病,我爸在哈尔滨住一个月院花四万多块钱。也是实在逼没法了才拉这脸出来吧,谁也不缺那十块八块的,给他是不孩子还能多活两天。”

    那么年轻三十多岁干点什么不能挣钱啊,非伸手跟人要?咱说就算真的,也不是什么急病等开刀付住院费,谁看见了不帮忙那是没人味,糖尿病这种慢性病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好的,哪家没个大事小情的,凭什么辛苦来的钱给你们孩子治病啊?

    我有一肚子话对付他,说了又能怎么样?给出去的钱还能抢回来?他瞧我脸色,迅速结束这话题,伸着懒腰眯一只眼睛看我:“今儿天儿真好,早上六七点钟起来的时候,就跟美国西部似的。当然了是电影里的美国西部,咱又没去过。”

    还弄得诗情画意的,我避光看一眼天空,确实蓝得干净,北京的天很少有这么好看的时候,这还人车都上路了呢,早上六七点钟想必更清新,不怪他大惊小怪。“你起来那么早干什么?”

    “天儿好啊,不想浪费。”

    “神叨叨的。”

    “天儿好么。”

    “……”我停来看他,“你是不是吃隔夜西瓜食物中毒了?”

    他一把抱我起来转了个圈,满天桥人都看过来,本来他日益另类的打扮就很招人。

    我觉得季风越来越张扬,也没尖叫挣扎惹更多注意,等他疯劲儿过了放我下来,指着站点前方故障停下的公交车:“你有劲儿没地方使去帮人推车去。”

    “不去,”他撇着嘴,“又不给我开工资。”

    “你说你一天挺认钱的,给那些个骗子可倒一点儿不含糊。”

    “不比钱丢了强啊?”

    “那能一样吗?你丢了的让人捡去,捡钱的总不会班儿也不上了天天跟那等着捡钱吧?你给他钱就不一样了,他会真正脱产天天指望你带他共同富裕。”

    “哦~~~你说我助长他们不劳而获的歪风是吧?丛家你应该去当官儿。”

    “嘻嘻哈哈的!当自个儿做什么好事儿哪,你给完钱人背后不定怎么骂你傻呢。”

    “我又听不见他骂他自己去吧。我反正就当花钱买个心舒坦还不行吗?”

    “以前在M城没见你这么缺心眼儿啊!”火车站门口拽衣服要钱的小孩儿他遇着了还骂呢。

    “我觉得在咱家那儿怎么都能活下去,在北京不行,没钱就是个死。”他看到路边两个拉二胡的老头,不可抑制地笑起来,侧身把脸凑到我肩头,低声说,“羽泉!”

    缺德玩意儿!他果然就是自个儿图舒坦,什么同情心都没有。

    难得不是什么热天又有微微风,我们溜哒了两站地去给他买手表。商场门口有很多□□的散贩,见人就凑上来:“□□。”欺身之近,使怀揣利刃者易动杀心。

    一个没长眼睛的跟在我旁边:“四级证要吗?”

    “不要!”我专八都过了,哪儿长得像用假四级证的样?季风嘻嘻捡笑,我捶他一下。不过这还不算最过份的,黑群有一次在西单,碰上一哥们儿问他:结婚证要么?把他郁闷完了,回来嘟囔好几天。“你说办□□啥用啊?有人办吗?”

    “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有些宾馆男女开房得出示结婚证啊。”季风说着习惯性地摸后脑勺,摸到扎乎乎的头发,不太适应地一怔,又来回搓了搓,突发奇想地问,“你爸你妈有结婚证吗?”

    “没看过。”

    “我也没看过。我记得小时候杨毅翻着过老海叔和海婶的证儿,完了我们就怀疑我爸我妈他俩不是合法的。”

    我盯着他的脸笑:“你紧张什么?他俩就算不合法,你也不能被抓去消灭。”

    “小时候不懂啊,真害怕呢。”他说完这个几乎没喘气儿地冒出来一句很不相关的话,“丛家我送你条项链啊?”

    我愣了一下,看着身边的首饰柜台:“好啊。”

    “你喜欢黄金的还是白金的?”

    “黄金的吧,周大福有个十二生肖的小狗,去年年底我就想给我和时蕾一人买一个了,不过当时这儿卖脱销了,别的地方我也没去逛。”话落已经到周大福的柜台,“现在应该补货了,狗年都过一半了也没那么多人买。”

    他听得直皱眉:“项链是小狗?那什么型啊?戴脖子上多难受~”

    “项链坠儿。”明亮的水银灯下,黄金的光芒相较于铂金较为柔和。我看上的那款小挂坠带点儿摩砂工艺,半面的立体造型,因为生肖不同,大小各异,但最大不超过常人的姆指指甲,因为是空心的,重也不过两三克,做工非常细腻,一个个憨态可掬。从售货员手里接过来给季风看,“好看吗?”

    “挺好玩。”他评价不高,眼睛往柜台里瞄,在挂坠儿上面就是链子,拉了个圆凳坐下来细看,“链儿就这么几样啊?”

    售货小姐介绍:“千足金的就这几款,那面铂金的款式多一些。”

    我对她业务水平提出置疑:“黄金的坠儿配铂金链儿?”

    “对啊……不靠色儿。”季风问售货员,“那小狗没有铂金的吗?”

    “也有生肖的,但不是这种款式,是转运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