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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悲欢并不相通

    暖熏熏香融融的房间里,时崎在镜子前补着妆。

    手、脚、脖子和耳朵都已经特别仔细地喷上了香水,扑上香粉,合乎赴舞会的要求。腿上穿了透花长袜、带蝴蝶结的白色皮鞋,发型也差不多做好了。

    旁边的大床上,一名妙龄女子正絮絮叨叨说着话,语气轻快活泼。

    “……从早上到现在忙来忙去,肚子都快饿扁了,你们新横滨的东西我一时半会又吃不惯,只能靠水果来维持生命了。管事的老妈子还让我少吃点,根本是想要饿死我,诶诶时崎,南斯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只穿着清凉的半身裙,杜静文慵懒地靠在床上,那白皙粉嫩的肩膀、和裸足皓腕全都袒露在外面。她一边和时崎说着话,一边抱着一大串葡萄啃着。

    啃着啃着,门外涌入一群侍女,不由分说地把她拽下床来。

    一位管事的阿姨走进来,吩咐侍女们快点给小姐梳头。

    “我自己来啊!”

    “不行,小姐。”

    “唉,我的上帝,得啦,就这样吧。”

    “天马上就黑了,小姐您安静点……”

    杜静文在这边遭受着酷刑,时崎这边已经被侍女做好了发型,穿戴好了所有的行头。

    “你们可以了没有?”

    一把中年男声在外面问。

    “快了,马上就好。”杜静文在侍女的帮助下套上一件薄纱裙,冲着门外喊道,“爸,你别进来那么快……”

    又过了一会,等女儿手忙脚乱穿好礼服后,杜家家主才被允许走进来。

    他叫杜修贤,穿着一件蓝色燕尾服,长袜子和皮鞋。

    喷了香水,头发用发蜡抹平。

    陪着他进来的杜夫人身穿丝绒连衣裙,迈着徐缓的脚步,仪态大方。

    “嘿,我的美人儿!”杜修贤大声喊道,朝女儿走过来,“你比我们大家都更漂亮……”,说着,他想搂抱她,但女儿嬉笑着闪到了一边去,省得被父亲弄皱连衣裙。

    “时崎小姐好。”杜夫人温柔地和时崎问好。

    “夫人好,杜先生好。”时崎乖巧地回礼。

    杜修贤朝她看过来,笑道:“唔……修道院的神使小姐,认识您真是我的荣幸。今晚请务必要玩得开心,哦对了,还有您的那位上司,到时候记得介绍给我认识……”

    “一定!”时崎淡淡地笑道。

    “对了,明天我也去修道院转转。”杜夫人亲切地挽住时崎的手腕,“自从蕾娜离开帝都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怪想念的……”

    谈话间,四人离开房间,往官邸前院走去。

    在潮湿的寒冷的空气中,杜静文无意间提及了句雪要是再大点的话,气氛就更浪漫了。

    负责筹备的舞会的工作人员听了,马上就安排人去打催雪弹了。

    “砰砰砰!”

    175枚催雪弹升空,让雪变得更大了。

    ※※※※※

    夜色逐渐降临。…

    冷藏车在风雪中往市区开回来。

    沿路两边的都有些隆起的雪堆,上头或是插着些干花,或是插着些香烛。

    有不少人冒着风雪祭拜。

    “看着是雪堆,其实是坟堆……”克莱格开着车,视线在道路两边掠过,“在电视上说什么不会让粮食涨价,但实际上这场雪下了后,米和猪肉的价格已经涨了两倍有多……秋天时1公斤米还只要15便士,现在已经快40便士了。

    南斯默默算了下。

    新横滨一个普通职工的月收入是4000便士,按照这个物价水平,一个月的收入只能买200斤米……物价太可怕了。

    “别看米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但量大,人人都要吃。”克莱格接着说道,语气稍稍有些激动,“这可是赚大钱的生意,那些大粮商不可能会放过的。粮价肯定会继续涨,政府发的救灾物资,到了市民手里,指不定是被抽了几手吼剩下的残渣……”

    他滔滔不绝地控诉着,南斯在一边默默点头。

    “其实有米卖都还好了,现在就有些粮行还在大肆收购囤货,打算把米留到明年才用更高的价格卖。”克莱格说道,手死死握着方向盘:“市政厅说他们会赈灾,会打击哄抬粮价的行为,并且保证有粮食源源不断供应。市民信了,自然不会在价格还不算高得离谱的时候屯粮……那些大粮商一边说着配合政府工作,一边减少供应,一边暗中加大屯粮的力度……盲目屯粮这种事,根据过去几年的经验来看,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说起这些事,克莱克的语气有些低沉。

    南斯的表情则显得无动于衷。

    想着这些事情,他会觉得心怀恻隐,但同时又觉得无能为力。

    人类过往数千年的历史,几乎每个政权都会有不许囤积居奇,抬高物价的法令。尤其是在大灾之年,对粮食一类的管控会更为敏感。

    但这从不是法令够不够完善的问题。

    在古代,是法令能不能下到地方,地方愿不愿意执行的问题。

    在现代,是违抗法令能获得的获益和代价之间的取舍问题。

    很多人都想着只要严肃法律,将吃人血馒头的家伙全都杀了,问题就可以解决了。但实际很有可能裁判、主办和协会都是人家的人,杀是不可能杀的,顶多就自罚三杯然后该干嘛干嘛……

    “诶,阿德尔课长。”克莱格稍稍侧头,问南斯:“让你当市长的话,能不能打击这些粮商?”

    南斯想了片刻,叹一口气:“一个人面对一整个利益集团,终究还是太渺小了点,通俗点说我会犯众怒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讲利益,不讲人性这类事情,是资本的本质。就算我是市长,敢拦着他们的财路,下场也好不到哪。东北亚以前有个小国,他们国内的资本就连总统都能清算……”…

    克莱格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关于粮食物价的波动,只是他心中满腔愤懑难以排解,逮着南斯这个肯听他说话的“政治家”就一通发泄而已。真要他想什么办法或给什么建议,他也完全给不了。

    西九龙彩绸招展,街灯排成长列,道路上一辆辆豪华汽车和四轮马车在拥簇下前进,在城市间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汇集而来……盛大的舞会即将开场。

    冷藏车开到了柯士甸道,南斯下了车,走进交通管制圈里。

    克莱格透过车窗往里看去。

    寒冷的空气中,这里整条街都被街灯装点了如梦如幻,在尽头那灯光明亮的大厅中有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音乐、鲜花、舞蹈、整个新横滨最美貌的女孩们……

    客人们进进出出,轻言细语地交谈,穿着舞会服装。女士们身穿昂贵的天蓝色和玫瑰色的连衣裙,那***的手臂和脖子上戴着一颗颗钻石和珍珠,富贵奢华极了。

    人们的不疾不徐的语声、嘈杂的脚步声和欢呼声把远处的克莱格震得耳朵发聋。璀璨的华灯和衣饰的闪光,更使得他两眼昏花,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