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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平时明明固若金汤的理智,却偏偏在一些极端重要的时间点断线。

    齐孝川能明确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例如面对多伦多有些强烈的气温差,    他竟然从头到尾没想起要给自己添件衣服,以至于到达目的地时头痛欲裂,强烈怀疑明早起来就会演变为重感冒。

    车程比想象中久,    当然也不排除是齐孝川中途神志不清走错路的缘故,    总而言之,等他们抵达的时候,    已经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夜间的瀑布了。

    所以最后,    他们甚至连饭都没吃上,    毕竟已经和房东约定过时间,    欣赏灯光的计划也只能推迟,    暂时先去办理入住。

    白人房东说的是英语,    领着他们在室内转了一圈,走之前视线掠过他们二人,算不上友好地咂嘴。

    骆安娣走在最后,    偷偷贴近,    压低声音用普通话说了句:“评价上好像说他不喜欢三十五岁以下的情侣。”

    “那别接受我们的订单不就好了。”

    齐孝川拿出一贯的态度,    既然是自己占理的状况,    基本还是少为对方考虑为好,    毕竟得寸进尺才是人之常态。

    等到对方关上门离去,面对猫眼和门上的挂饰,    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刚刚他和她究竟一起默认了怎样的误会。

    室内亮着暖融融的光,    说实话,倒是有点让齐孝川想起小时候的家。

    当然,    提到他的小时候,就不可能和骆安娣毫无关系。

    他的家位于骆安娣家之中,虽然只是不起眼的角落,放在一般的概念中也是独栋建筑。

    他住在二楼,天花板不太高,但天冷时气氛很好。

    两张床并排摆放在同一房间,齐孝川刻意从卧室走了过去,地板吱呀作响。

    骆安娣洗漱以后边擦头发边转悠,却都没有看到人。

    她坐下发了一会儿呆,在床头翻到一本法文书,完全看不懂。

    齐孝川进来的时候拎着药箱——他刚刚就是去找这个了,因为很担心明天感冒严重到起不来床。

    他没有坐到床上,而是靠在墙边,找出能预防伤寒的药来。

    齐孝川很醒目,他挽起了袖口,整个人看起来令人舒服又愉快。

    就是这样一个外貌突出的生命体,身处有床也有座位的室内,却执着于贴墙站着。

    舒服的灯光下,他拆开取出药片直接咀嚼。

    她望着他,本来要问别的,却先笑起来说:“不苦吗?”

    “嗯?”

    他好像没听清,正皱着眉。

    但他平时也常常皱眉。

    “不苦吗?”

    “有点吧。”

    其实真的很苦。

    骆安娣把旁边的那本书抽出来,认认真真地问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齐孝川的法语并不好,如果高洁在这里,或许还能为他们读上一两页。

    但他只能远远地身体前倾,尽量不靠近她,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了一会儿。

    他说:“‘女孩的记忆’。”

    她看着他:“嗯?”

    他解释:“这本书的名字。”

    “是讲什么的呢?”

    她追问。

    他伸出手臂,她把书递给他。

    齐孝川的读写成绩比听说稍微好点,尽管他的学习也仅仅是在出差前夕看看同行其他同事的书。

    记忆力好这一点实在帮了大忙。

    他尽可能用出版社的语句更加简陋地进行陈述:“差不多就是……一个女人去外地参加一个夏令营,然后和一个男人度过了一个晚上。”

    她捕捉到他的视线,骆安娣似乎没有深入考虑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无声无息地加深了笑意。

    齐孝川默不作声地回看向她,他出奇的冷静,淡淡地说:“我去把药箱放回原位。”

    他走出去,她把那本书放回架子上,然后慢慢躺下。

    床还是很舒服的,但可能是要倒时差的缘故,加上在飞机上也睡眠充足,所以并不是那么困。

    齐孝川在楼下烧水泡杯面,等待期间把笔记本电脑搁在膝盖上敲键盘。

    差不多到点,他才拿着筷子去端杯面,还没开始吃,就看到门边像蝙蝠一样露出半张脸来的骆安娣。

    她说:“你肚子饿了,所以才在这里偷偷吃东西啊。”

    “……”他回答,“倒也不是偷偷。”

    既然窥视都发现,骆安娣索性走进去,弯腰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

    他才搅拌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吃,想了想推出去,抱着尝试的心态问她要不要,骆安娣接过去。

    之前他就觉察到了,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境遇也天翻地覆,但她的仪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握筷子的姿势特别漂亮,吃东西一点都不香,真让人火大。

    他接回去,面条几乎没少,自然地吃完。

    骆安娣并不久留,撑着膝盖起身,笑嘻嘻地说:“那我先去睡了。

    你也早点休息喔。”

    齐孝川喝了口汤,放下杯面,无缘无故像是款待什么贵族,下意识直起上半身目送。

    房间里静悄悄的,推开窗有凉飕飕的风。

    稍微吃了点东西,骆安娣心情不错,觉得胃舒服一些了,这才侧身睡觉。

    闭上眼睛前,她仰面平躺着,睁开时依然如此。

    骆安娣坐起身,打着呵欠看了眼时间。

    居然还是睡了四个小时,大概漂洋过海身体还是感觉到了疲惫。

    然而,最让人意外的是,另一张床上仍然没有动过的痕迹。

    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不额外补充睡眠也没什么,但印象中齐孝川今天一整天都在工作,再怎么说还是要休息一下眼睛。

    骆安娣下了楼,转了一圈都没看到齐孝川。

    笔记本电脑已经不见了,厨房也收拾得很干净,垃圾分类有整齐地做好。

    她回去,甚至低低地呼唤出声:“小孝?

    小孝你在吗?”

    但都没得到回音。

    她兜兜转转,心里猜想他一定是出去了。

    明明已经放弃了,却在最后顺手握住了浴室的门把手,抱着莫名的心态压了下去。

    打开时,她静静地屏住了呼吸。

    齐孝川睡在浴缸里,膝盖弯曲架到外面,睡梦似乎十分不安稳,以至于神情也和醒着时一样严肃。

    骆安娣站在门口,忽然低头笑起来。

    笑容按捺不住,即便掩住嘴,也由指缝与眼睛蜂拥而出。

    她默默地笑了一会儿,掉头出去给他找了一床薄毯。

    蹑手蹑脚接近。

    其实总觉得他可能会突然醒来,毕竟不是没有前例。

    但直到她重新阖上门,他都没有睁开眼。

    虽然还想睡一会儿,但为了生物钟,他们还是很早就出门了。

    早餐去吃薄饼,骆安娣倒了太多枫糖浆,被齐孝川盯了一会儿。

    她是真的没关心,直接拿起手机阅读起高洁发来的消息,她现在在私人飞机上,拍来的照片非常有炫耀的风格,但配上的文字却一点看不出闲情逸致。

    高洁发来的消息充分展现了她内心活动的混乱,每隔三句就要插入一句“我好喜欢他”,其他的也大部分是围绕喜欢的男生干了什么,可以想见小女生两眼直冒桃心的样子。

    “哈哈哈,”骆安娣轻笑着编辑回复,与此同时丝毫没有芥蒂地提起往事,“高洁好可爱啊。

    不过我也没坐过私人飞机呢。

    就算是小时候,家里也没阔绰到这种地步。”

    齐孝川随口问:“你想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