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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有的人人生是丝滑的,这种人秦甦在留学圈经常见到。含金汤匙出生,一路顺风顺水,稍次一点的衣料划过皮肤都能泛起红疹。

    有的人人生是磨砂的,出门前要确认一遍衣服上是否有线头,同时预算自己的来回路费与时间成本,就连冲动下的接吻,也要留一记清醒,用力润一遍嘴唇,修饰粗糙本质。

    秦甦第一次用唇部磨砂,就来自朋友王美丽的叮嘱。

    王美丽tinder了个男的,见面聊天,感受到男性视角的冒犯,自认不太合适,告别吻又生出嘴唇柔软的惊叹,于是深吻进去。她用一串波浪音调兴叹出一个“哦”字,宣称那是她人生最妙的一个吻。

    她形容那个吻为水上芭蕾,后来实在是话不投机,约了几回就算了,但吻的感受她大概反刍了八百回。

    王美丽由此推演出另一种性境界——交谈的契合和身体的契合。

    秦甦翻白眼说,十五世纪就有人提出了柏拉图式爱情与纯肉/体/式爱情了。

    王美丽告诉她,老师讲题和你自己做题,是一个体验吗?没接过这种吻吧,一看你就没遇着这种嘴。

    接吻说学术一点,是两张嘴克服空气阻力摩擦做/功,她就奇怪,为什么每张嘴亲起来都有这么大的差别,王美丽也奇怪,按照她们这心狠嘴辣的程度,不至于对谁格外倾心,生出优待的荷尔蒙滤镜,那肯定是嘴有区别。

    自此秦甦再date,多少就有点被洗脑,琢磨起吻这个动作的机械原理。她和王美丽在一场巴黎的黄昏雨里,窝在被窝,互扯蜜蜡纸,龇牙咧嘴地研究出来——这与嘴唇的厚薄、唇纹的疏密以及唇部表皮有关。

    接吻不是每次都要伸舌头咯,暧昧讲小话磨蹭嘴皮子时,唇感的差异简直就是丝滑与磨砂。

    秦甦没有丝滑的人生,但想要一张说小话乱磨蹭时,丝滑的嘴皮。

    只是很可惜,女孩子琢磨出大道理,第一件事不是出门找嘴皮,而是磨自己的嘴皮,各种唇部磨砂、食用红糖又是敷又是磨,最后自己越来越精致,男人么,就还那样。

    秦甦很早就放弃了找合适的嘴皮这件事,但石墨的嘴皮实在让人舒服,让她回忆起那段“嘴皮猜想”。

    秦甦以前是喜欢薄唇男人的,性感。

    都说薄唇郎薄情,当然,她也不是深情人,谁都不吃亏。

    但薄唇就口感而言还是差点味,得要舌头buff加成,嘴唇太厚又实在有碍瞻观,看起来像腊肠。

    那夜,她盯着石墨的嘴唇,蠢蠢欲动,这个厚度真的很特别哎,于是她凑上去,借他的酒意占他的便宜。

    一回咂摸不出具体,这次她彻彻底底品出味来了。唔!太舒服了!

    丝滑般的口感。

    秦甦甚至想拉王美丽来试试,问她,是不是这种感觉!

    当然啦,也就是想想,男人这种东西,不太方便共享。

    秦甦问石墨,用唇膏吗?

    他想了想,说有回嘴干,莫蔓菁女士给他囤了凡士林。换季干了他会用。

    凡士林好,孕妇可用。

    秦甦从他的全新备用里顺了一个回家,每天挖一指头,拇指大的小罐飞快消殒,再见到石墨,又是两周后。

    这两周里,秦甦办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秦甦去见了个发达了、开公司的老同学,收到对方的专业建议——翻译搞钱去非洲,第三世界搞钱最容易。她去援非项目培训处咨询了一系列的事项,一看就知自己不合适,于是摸摸肚皮,灰溜溜回来了。

    只是她那份援非项目培训班的报名表被陆女士看见,由此引申出第二件大事,她又跟秦栋梁骂了一架。

    要他管?她的生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他来干涉。

    秦栋梁早对秦甦的爆炸见怪不怪,表示自己是她爸,总归是要关心她生活的。秦甦质问,她高中的时候怎么没有爸爸,为什么等她生活好一点了就要有爸爸。

    男人事后统一说辞——过去的都过去了。

    秦甦一点就着,扬声告诉他:过去的事情过不去!

    她的小腹已经膨胀成一个小帐篷,但动作仍然利落。她火气一冒,砸了两个盆栽,舞了一桌凌乱。泥土四散,松竹溃落,满地荒唐。

    盛怒之下,秦甦失控把秦栋梁的鞋从楼上扔了下去。

    她站在窗台流泪,陆玉霞在她身后唉声叹气地整理,而那个中年男人,则狼狈地赤脚逃散,在春腥的花坛里踩着泥土找鞋。

    约莫是确认窗户方向好锁定位置,秦栋梁抬头看向窗口。秦甦飞快蹲下身,躲开他的目光,因着急促,腰撞了个装饰硬物。

    她坐在地上哭,陆玉霞也哭,一边哭一边还对她说,地上凉,你起来。

    秦甦“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她捂住脸,心里太难过了,她讨厌秦栋梁,可又没有办法摆脱他。她明知道陆玉霞在给他交租金,给他送饭,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撞见了就纸老虎一样发威,真发了威,痛的还是她自己。

    她想,是不是把自己的另一半血放掉,这样就不用难过了。

    都说父母欠子女的,才这般辛苦。可子女不能利落分割亲缘时,也像她是欠他们的。

    秦甦看不得妈妈难过,跪在地上,挪到茶几旁,拉住擦地的陆玉霞,恳求道,下次别找秦栋梁了,她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她还怀着孕呢,不会去非洲的,而且石墨也不至于这么不负责任。说到这处,她强调了一句,石墨不是秦栋梁。

    她在责任嗅觉上,绝对敏感。

    陆玉霞说,“你不结婚,我怎么都不放心。”

    陆玉霞自认自己进棺材都不会想明白,未婚生育是个什么逻辑。婚姻从来都是终身大事啊!

    秦甦问,结婚了如果再离婚,和现在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