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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春节

    第一学期期末考前夕,宿舍几个同学每晚约着一起去自习室看书,占座的任务常常由宋敏和我完成。我把每门课的复习计划安排好,列在一张单子上,每天按照进度走,加上平时听课还算认真,备考一事显得不慌不忙。佳佳平时忙着和男孩子约会,逃课算是家常便饭,学期末有些手忙脚乱,好在有大家的帮助,笔记借她看,重点帮她划,加上脑筋聪明,临时抱了三天佛脚,通宵达旦,加班加点,总算没有出漏子。其他几个女同学也都顺利过关,宋敏平时最认真,考试成绩最好。

    大学第一学期算是圆满落下帷幕,我们各自思忖着回家度春节的事,火车票是在学校登记预定的,只能买硬座。这是第一次自己乘火车回家,有些新鲜,卧铺票买不到,硬座就硬座吧,当是体验生活。我们宿舍在考试完三天内撤完。我和同系一个老乡一道,坐了足足有三十六个小时的普快回到山城,车上极多回城的农民工,都没有座位的,只能站着,人贴人,洗手间都站着人,春节回家真不容易!我两个夜晚没有睡好觉,脚也肿,将鞋子撑得满满的。那日清晨,细雨蒙蒙,南方典型的冬天,潮湿、阴冷。父亲火到车站接我,我像一片风干的树叶,蔫蔫的耷拉着,走在父亲为我撑起的大伞底下。

    回到家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也顾不得吃早餐。家里的床还像以前一般舒适、暖和,一到冬天都用电热毯,在这样阴冷的天气,躺下就舍不得起来。中午起来吃过饭又继续睡,一直到傍晚,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穿好衣服下床出来,只见桔黄色灯光下,柔情蜜意的母亲,套着围裙正忙着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脸上有笑容绽开,欣慰、满足。我倚在客厅的门框上看她,和她絮絮的聊起大学生活,以及当季流行的服装款式,心里很暖、很暖,一室的温馨弥漫开来。

    父亲提前下班回来,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面和我聊天,从我的大学到他的工作,从家乡变化说到国家大事,我从未发现和父亲有这样多的话题。在这个层面上,我们头一次开怀的畅所欲言。

    晚饭有五菜一汤,父亲开了一瓶波尔多红酒,摆上三只高脚杯,先倒上两只,约有酒杯三分之一容量,倒第三只时,我摆摆手说,“我不喝,我不喝。”母亲笑笑,劝我来一点,父亲也说,“子璇试试,只喝一点,不醉。”

    我点点头,是第二次喝酒。酒杯窄口宽肚,十分轻薄,只是我还不懂得品酒,只朦朦胧胧记得有句话,“天生刘伶,以酒为名”,古人的酒是剑气月光,今人的酒应是漫天风月吧?

    春节假期约有二十来天,在家果然轻松,比在学校省心很多。回到家呆了一周,并没有听到父母亲提起肖展庭,我不清楚两家是否还有经常往来,春节是否还去肖家拜年。母亲仍然带我去外公外婆那里过年,大年三十去,初三回。外公身体大大不如从前,冬天基本足不出户,已是虚弱的老人,我暗自叹息。

    初三回到城中,我在客厅看电视,听父亲在房中和母亲商量事情,大概是,新春佳节,哪些人那里需要走一趟,带什么礼品合适,母亲帮他出主意,逐一商妥。记得初中那年父母亲去肖家拜年没有带我,满心的失落,而如今我竟然没有一点失望的情绪,倒害怕起来,担心他们拉我一起去。我并不希望和他们一起出现,说不好缘由,只觉得有些别扭。我不愿意再在父母面前叫他“肖叔叔”,甚至,不愿意在父母面前和他扯上半点关系。我已长大,可以叫他“肖展庭”,我不要再牵扯在父母为我设定的关系中。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想见见肖,又不知如何去见,冒冒然打电话去未免过于唐突,需有个好理由。我想到了法子,拜年总是一个正当理由吧,打他家电话,向他和张淑芬、豆豆拜年,谁接电话都说得通。打他手机显得小气,狭隘。再说,我和豆豆也是有很好的姐弟情谊的。

    我拨了电话过去,是豆豆接的,他分外高兴,依然叫我璇姐姐,问我大学生活的新鲜事。我问他学习怎样。他答,作业多,不过还好,应付得来。我不禁感慨,现在的中学生可不好当,叫他好好念书以后到北京来。豆豆说他一人在家,我又和他讲了好一阵才挂掉电话。

    父亲母亲都休完春节假期返工。毓辰知道我回来,约我初八下午出去玩。我们仍然便逛边聊,在女人街买得不少小玩意,水钻发卡、小手袋,毓辰会打扮,出落得愈发漂亮,且时尚,她已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逛累了,毓辰叫魏念生出来同我们吃晚餐,念生依然事无巨细的照顾毓辰,周到、体贴,上餐桌一定是预先帮她拉开椅子,牛排会帮她切好,汤会在温度合适时提醒她喝……我看了都觉得有些羡慕,尽管我并不觉得未来的爱人应该如他一般。男人不一定要如此细致周到,但,温柔和煦是大大的必要。

    毓辰习惯了魏念生那一套,早已不觉得新鲜,席间呼机响,她找了电话拨过去,回来时悄悄对我说,有人约她明日去南山,叫我一起去,我推辞了,暗自为念生捏把汗。

    肖展庭过了三天给我回电话。

    那日上午在家睡懒觉,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慢吞吞的去客厅拿起听筒,“喂,”我说的普通话,回家来还没太习惯用方言接电话。

    “子璇,”是肖,一听就知道。

    “肖展庭,你好。”不用再等他自报家门。

    “子璇,春节过得还好?”没说什么“新春快乐合家欢乐”之类的客套话,回头想想,他又几时与我俗套过?

    “嗯,春节去看望了外公。昨天和同学出去一趟,其余时间都呆坐家中,过猪一样的生活。”我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

    “还没起床?”他在笑我。

    “是,懒猪一头。”我也笑。

    “现在九点半,离中午还有两小时。可否同你一起用午餐?”他故意说的有板有眼,明明知道我没事。不过这却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可以,肖先生。”我故意笑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