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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海瑞的一力破万法

    沿着长江的支流沮漳河顺流而下,就能到达江陵。

    一艘体积庞大的官船安稳的行驶在沮漳河上,朝着江陵进发。

    海瑞站在船头,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前方的水面。

    “叔,咱们这次会不会有危险?出发的时候,我听说这次去江陵有危险。”海娃站在海瑞的身后,一脸担忧的说道。

    “危险?岂能因祸福而避国事?自出琼州之后,我就将生死抛至身后。我年岁已高,这次出来,可没打算活着回去。”海瑞毫不在乎。

    他根本不怕这世间的蝇营狗苟,当年直接嘉靖皇帝痛骂都毫不退缩,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士绅呢?

    “这沮漳河的水就这么流着,几百几千年前都是如此,沿岸的土地肥沃无比,若是好生耕种,不说大富大贵,也不愁吃穿。你看那岸边的百姓,可有衣容肃整的吗?遍地绮罗者,不见养蚕人。”海瑞摇着头,语气中满是叹息与无奈。

    “这应该是百姓的土地,而不是他们的土地。陛下仁德,实施摊丁入亩,可是他们却不想让百姓好过。这就是罪,这就是错。”

    海瑞转过身子,看向海娃:“你知道朝廷为什么会让我去吗?”

    “因为叔忠诚?!”海娃疑惑的问道。

    “不,那是因为我敢做,敢为。张叔大自诩扶天之志,可无擎天之力。这是我佩服他的地方,也是看不起他的地方。

    他只适合坐在庙堂之上发号施令,而我,却是一把锋利的钢刀,刺入任何地方。”海瑞面容冷峻,整个人如刚出锋的宝剑,寒光闪烁。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忠于这片土地,终于忠于土地上的百姓。

    若是朝廷有召,即便身无分文,他也会爬到京城。

    “先生,江陵马上就到了。”

    船夫从跑了过来,朝着海瑞说道。

    海瑞颔首示意。

    “老早就听过先生名号,今日终于见到了。”船家笑着。

    “我,不过一个糟老头,见过又如何呢?!”海瑞笑道。

    船家赞道:“那不一样,您是我们的青天呐!”

    “哈哈哈哈,青天是陛下,而不是我。”

    ……

    官船,终于停靠在了码头上。

    如今的海瑞,总督湖广军政、兼刑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提学湖广学政、赐便宜行事之权。

    一连串的官职,让他可以在江陵放手施为。

    各种象征身份的牌子在官船上摆放着,颇有气势。除此之外,还有他从刑部带来的随从、皂吏以及吏目,浩浩荡荡一大堆人。

    这是海瑞的仪仗,在封建社会里,官员出行,便是用这些东西显露威望。

    海瑞平常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可这次,他要让人尽展仪仗。

    他要告诉江陵,他海瑞,来了。

    从江陵城外的码头到城中不远,也就是三四里的路。

    放在之前,海瑞会选择步行,可今天,他选择了坐轿。

    张诚和刘一儒早已经带着随从,在码头等候多时了。

    这些读书人虽然把衙门前门堵住了,可没堵住后门。

    “先生,杂家已经等候多时了,什么时候办事呢?!”张诚问道。

    “是啊是啊,什么时候办事?!”刘一儒也连忙问道。

    被人堵门口了,早就受不了,心里急的厉害。

    海瑞看向前方的江陵城,道:“现在城中如何了?!”

    刘一儒灰心丧气的道:“唉,在下无能啊,那些人还在门口。”

    “先生放心,杂家已经让人盯死他们了,他们跑不了。”张诚自信的说道。

    海瑞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尽展仪仗,大张旗鼓,告诉他们,我海瑞来了。”

    说罢,海瑞坐上了官轿,随从们带着仪仗,快速展开。

    一顶八抬官轿行走在官道上,衙役们手持牌匾等仪仗在前开路,铜锣声不绝于耳。

    “总督湖广军政……”

    “刑部右侍郎……”

    “右佥都御史……”

    “提学湖广学政……”

    衙役们扯着嗓子吼叫着,声音震天。

    张诚和刘一儒,各自坐在轿子,跟在海瑞身后。

    ……

    县衙门外的高台上,何心隐狠狠的拍着面前桌子,声音洪亮:“如今朝廷之中,奸佞横行,权奸不断,此乃荒谬绝伦之事……”

    储善辉站在旁边,不断的附和着,脸上满是振奋。高台周围的那些读书人们,纷纷附和着大喊。

    最近这些天里,江陵像是一個巨大的抽水机,吸引了无数读书人前来。

    他们像是蚂蚁一样,围在高台周围。

    忽然之间,储善辉听到了阵阵铜锣声。

    “哪来的铜锣声?!”

    储善辉闭上了嘴,倾耳细听。

    何心隐看着如此模样的储善辉,问道:“光大兄,怎么了?可是想到什么振奋人心之语了吗?!”

    “你有没有听到铜锣声?!”储善辉看向何心隐。

    何心隐细细听了起来。

    “当!”

    恍惚间,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传来的铜锣声。

    “这是哪里来的声音?!不对劲啊?!”何心隐脸上多了一些疑惑。

    “当!”

    “总督湖广军政……”

    “刑部右侍郎……”

    “右佥都御史……”

    “提学湖广学政……”

    衙役们的声音传了过来。

    “来人是谁?”储善辉脸色凝重,忐忑的听着。

    何心隐也是如此。

    高台下面的那些读书人,也倾耳细听。

    “……海刚峰!”

    “什么?是他?!”

    高台上的储善辉终于听到了海瑞的名字,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阴沉如水。

    “海刚峰来了?海刚峰来了?!”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来了?!”

    “这下糟了,这下糟了!”

    “是他吗?不会吧?不可能!”

    高台周围的那些读书人慌了,他们议论纷纷,看向铜锣声传来的方向,想要看看来人究竟是谁。

    如果真是海刚峰,那就真的糟了。当年他在南直隶清丈田亩,连徐阶都没法阻止,他们又算的了什么?

    逼急了海瑞,纵使你们是读书人,那又如何?照样捉拿入狱。

    提督湖广学政,凭借这个身份,就可以剥了生员的衣冠,甚至威胁到举人的身份。

    虽说自国子监制度旁落之后,这个官职渐渐没了作用,但如果真的深究起来,威力还是很大的。

    生员?读书人?

    剥了你的衣冠,你就是民。

    不仅要杀你的头,还要诛你的心,更要夺你的地。

    其他人还会顾虑天下言论,可海瑞,什么都不怕。

    随着衙役的声音越来越大,围观的那些读书人渐渐慌乱起来。

    当海瑞的仪仗出现在他们前方时,他们瞬间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