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2章饥饿

    “哎呀!婶儿,我受不了啊!”母亲把手指粗细的咸芥菜条子从下面插入我身体里了。我弯腰撅起屁股挺在那里,吓得两腿发软一动不敢动。就觉得是一把红辣椒塞了进去了似的,火烧火燎,钻心的难受。

    母亲摸摸头我的头安慰说:“你夹住别动,挺一会儿就好了。”

    刚才早饭吃的是锅贴饼子,这是用烧碱水浸泡苞米叶粉碎成淀粉渣,再参进去谷糠和少量苞米面做的。表面浮露着末磨碎的谷壳子,褐色的淀粉渣和黑的谷糠让这苞米饼子失去了原本的金黄颜色,变得黑乎乎的。

    我放进嘴里根本没有苞米面味,只觉得舌头被烧碱的苦涩包裹着。嚼着嚼着,往下一咽谷壳子刮划嗓子,象一根没嚼碎的鱼刺从嗓眼儿一直划到食道里,火刺棱的疼痛难忍。

    没吃几口,我把嘴里嚼着的大饼子吐在桌子上,放下筷子,双手揉着肚子:“肚子胀得难受啊!婶儿,我实在吃不下了。”

    “你是不是又大肠干燥了?”母亲知道我昨天就一趟趟去茅房,而且一蹲就是老半天。

    “有一周了,就觉得肠子里被塞得满满的,可任我怎么用力,就是排不下来。”我知道家里没钱去弄泻药,一直无奈地挺着呢。

    “强子你可愁死我了啊!”母亲看我活蹦乱跳的这几天突然蔫了,也跟着上火呢。

    听说吃这个涩肠的碱淀粉村里不少人都排泄困难。不知谁告诉个招儿,说可以用咸菜条子往外吸。母亲非要这样给我也试一试,她觉得这要比用铁勾子去抠保险得多。

    这咸菜条子塞进去是有作用,一会儿功夫我就觉得直肠往下蠕动,欲往下排便的感觉上来了:“婶我有种要拉屎的感觉。

    她蹲下身子探头在我屁股下瞅了瞅说:“已经露头了,儿子你快用力往出拉。”

    “还是不行啊婶!”这如石头一样坚硬的便块愣是卡在那儿了,任我怎么用力就是无法排泄出来呀!一会功夫,被折腾得满头大汗。

    母亲实在没办法了,她又找出父亲发明制做的铁勾子。这是个能伸进身体里掏便的带钩粗铁丝,她拿在手里对我说“没别的办法了,儿子咱还得用这个试试吧?”

    “不要!不要啊!婶儿我害怕。”一看到这个铁钩子,就被吓得六魂出窍,立马浑身冒冷汗。我双腿不住地打起哆嗦来,死死地扭住母亲手腕,哭着苦苦地哀求。

    “强子别动,看勾坏你的肠子。”母亲说着抱起我,她用力把挣扎着的我强行跪按在地面上。

    我不敢再动了,浑身打着哆嗦只能老老实实地挺在那里。她小心谨慎地持着这小铁勾子,轻轻地把刚露头的硬便块勾碎,一小块一小块,小心翼翼地掏出来,好一阵子才把那个硬便头清理掉。

    “强子你用力试试?”

    我紧闭嘴憋足了劲一用力,后面的软便一股脑的全排出来了。母亲看着我乐了,我也肚子松快了,几天来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

    这样我立刻又恢复了原来的天真与快活,为了报告这个振兴人心的好消息,中午父亲收工回来前,我早早的等在院子里。

    瞅见了他人影,隔着老远就高兴地喊道:“叔,我屎拉下来了!”

    “儿子你几天都没吃好饭了,一会跟我到大食堂一起吃饭去吧?”父亲得知后,笑着抚摸我的头说。

    我兴高采烈的拉着父亲的手出了门,来到了屯子中间位于路北的人民公社大食堂。这里已经开饭了,全村的男劳动力都挤在这里吃午饭,但没有女人和孩子,只是做饭的厨师里有几个女的。

    头一次被这多陌生人瞅着,我很胆却,紧紧地贴在父亲身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这是六七间房子的大厅堂,摆满一排排的大条桌,桌子两边的长条凳子上挤挤巴巴坐满了吃饭的人。

    父亲拨开人群找了个空位把我放在长条凳子上,又打来自己的那份大饼子递给了我:“强子你今天可劲儿造一顿吧?”

    这是焦焦黄焦黄的半个纯玉米饼子,贴锅的一面烙出了深黑颜色的厚厚锅巴,不焦不硬,闻着香喷喷的。

    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咽下了口水,张嘴就是一口。这一口咬得太狠了,饼子上的缺口象个大月牙,接着大口小口狼吞虎咽的,片刻之间就把饼子全忙乎进肚了,可嘴里还在巴嗒着。

    “你慢点吃,别急强子。”父亲站在旁边只是瞅着我笑,我是吃饱了,可他下午得空着肚子去地里干活。

    每天晚上,男劳力们不再去食堂吃饭。村里大食堂常常是熬一大锅玉米碴子粥,各家各户端盆儿打回一些来。看着挨饿的孩子,这少得可怜的一点粥,大人们都舍不得动口。他们连日的吃不饱饭,繁重的农活又消耗体力,偶尔就有饿昏的,干活中突然休克倒在地里。

    秋冬粮食入场了,饥饿的人们上工都用衣服苫着贴身往家夹带队里的粮食,饿急眼了也有半夜里去地里偷庄稼的。

    家里屋后面园子里的小仓库,四壁光光,就是夜里老鼠进去,在里面打个转儿,也得含着眼泪跑出来,因为在那里它一丁点粮食也找不到。

    母亲见我们饿得可怜,晚上躺在炕上对父亲说:“孩子他爸,要不我也在衣服里面给你缝个大挎兜,你下工时也往回揣点苞米穗子吧?”

    “孩子们再饿,手脚也得老实点。你看人家成分好的行,咱们可不敢拿队里的东西。万一被抓住了,就会被当挨整的话把儿,丢不起那个嫌磕碜啊!”父亲叹息着说。

    他不仅胆小,且认为偷窃是一种可耻的事情。这样,每天从队里领到的苞米叶淀粉和一点玉米面,便成了全家人唯一的口粮,把我和几个妹妹饿得三根肠子闲了两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