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11章幼年新社员

    转年夏天快要放暑假的时候,李长贵和李晓君一起弃学回队里务农。见他俩这一走,我也无心留在学校了。

    “叔,婶,前院的李二小子和李小猴(俩人的外号)都已回家下地干活,我也不想再念书了?”晚上父亲收工回家,我胆胆突突地表白了自己的想法:

    母亲觉得我年纪小,有点心疼。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瞅了我一会儿,可惜地说:“强子你体格这样单薄细两的,队里的活儿没黑没白天地干,又那么累,你能吃得消吗?”

    “没事婶,都是一样的人,李二小子能干我咋不能干呢?”

    “就咱这成分啊!书就是念到啥时候也出息不了人,能早点下地给我帮把手也好。”父亲吃完了,坐在炕沿上低头卷着旱烟说。

    见父亲支持,我很高兴:“对。我就是下地的命,这念书的事早都够够的了。”

    沉默了一会儿,父亲见母亲没有反对,他又抬头瞅了瞅我,接着又说道:“鲁强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是愿意读书的话,我们做父母的可不能不供。”

    “嗯,是自己选择的,回来帮家里挣钱我自愿的,无论到啥时候我都不后悔。”

    我知道父亲说得很对,自己这样的出身,读不读书那还不都一样,反正不会有出头之日的。再者说了,父亲一个劳力养活全家八口是那么不容易,他多么希望有人来帮他呀。

    母亲还是有些舍不得,她瞅着我提醒道:“鲁强你可想好了,这一下地,可就跟你叔一样得干一辈子农活了,别将来长大了再后悔?”

    “婶,我主意已定,没啥可后悔的。”

    就这样,在初中只读了半年书,十四岁的我就离开了学校,彻底放弃掉儿时的梦死心塌地当了农民。

    来到生产队里我们几个还都是小孩子,下地只能干大半拉子活儿。当时在队里干活的伙伴还有屈军,张金,孙洪山,他们比我仨下地早一年,这样我们六个半大孩子就有幸凑在了一起。

    因为抛弃了理想,摆脱了学校里的烦恼,让我身心彻底放松下来。来到队里,一见到这帮过去天天在一起疯闹的小伙伴,真是激动万分。顿时就觉得自己象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鸟突然见到蓝天一样,心里那就是个敞亮。

    下地首先接触的是铲苞米苗,这可是庄稼院里最苦累的农活。大半拉子干的是一个整劳力三分之二的活儿,大人一天挣十二个工分,我们孩子挣八分。

    “你们几个刚下地的可得小心点,别伤着苗,跟不上趟就扔节骨。”瞅着我们三个,领头干活的副队长不放心地嘱咐说。

    锄地落在大人们后头了,我们几个就扔下一截没锄的苗垅,扛起锄头快步撵上前面的人群再接着锄,这叫扔节骨儿。

    等大人们锄第三根垅时,我们再去锄自己前两条垅上丢下的节骨。这样大人锄完三条垅,我们小孩子刚好锄两条垅。

    昨晚落了一场透雨,垅上还湿漉漉的呢。没想到这锄头刚一搭地头,锄板上被泥土粘的像个小圆榔头一样,再就不听使唤了。

    我握锄杠的手得用力使劲儿往下按着,锄头才能搭进地里。可向前还没铲出几步远,又得停下来用布鞋底蹭蹭锄板。

    烈日当头,饥渴难耐。一直到天边也望不见一片云,田间又无一丝凉风。暴露在这炎炎烈日之下,脸上和后背就觉得被火辣辣的烤着。这三十多度的高温,如把人们罩在开了锅的大蒸笼里一样,弄得各个汗巴流水的。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抬头瞅瞅前面的李永山和父亲伯父这些大人,他们锄起地来一身轻松。个个都不紧不慢的,手中的锄头就跟玩似的轻巧,铲起地来差不多跟走路一样快。

    可我们三个新下地的孩子就不行了,这锄头在手中咋也不听使唤,弄不好就把苞米苗给砍掉了。手忙脚乱,铲起地来总是跟头把式的,跟在大人们后头紧忙乎。

    本来手脚就笨,又头一次干这活。我只好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没一会儿就被累得气喘吁吁,白布衫的后背上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鲁强你快点铲,别在后头磨磨蹭蹭的!”李晓君在前面骄傲地冲我喊着说。

    我瞅着他那得意的样子很忌妒,回应说:“你别高兴太早了,是英雄是好汉咱地头上见。”

    怕落在队伍后面打狼被人耻笑,我埋头轮起锄头使劲往前撵。咸咸的汗液淌进眼角,就觉得火刺燎的让我无法睁开眼,还没等锄完半截垅呢,我已筋疲力尽实在坚持不住了。

    ”哎,这哪是人干的活呀?”无奈之下,我只好直起腰来拄着锄头骑在垅上作片刻休息。

    抬头瞅瞅,自己已经被锄地的人群甩得老远了。叹望着这一眼不到边的苗垅,此刻多么希望马上就能铲到地头上去。因为只有到了那里,才能喝上一口让全身爽快,使人疲劳尽消的井么凉水啊!

    “我不能做熊包软蛋,李长贵和李晓君都能挺得住我怎么不行?”心里嘀咕着,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觉得此时最大的奢望就是放下手中这沉重的锄头静静地呆一小会儿,尽管是曝晒在烈日下,哪怕是被灼伤皮肤,对自己来说,那也是世界上最牛气的事了。

    “孩子,你冷不丁铲地肯定不习惯,是不是累了?快去喝口水吧。”父亲很心疼,他到地头马上转过身来帮忙锄这条垅,从老远把我接应到地头上。

    “叔你放心,我还能挺得住。”我咬着牙自信地对父亲说。

    瞅瞅地头,坐在地上歇气的大人们有的在喝水,有的在唠嗑,有的点起了旱烟香甜地一口接一口地吸着。

    “这凉水真是比蜂蜜还甜啊!”

    我撂下锄头直奔地头上的水桶,端起了满满的一舀子水,低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下去。可一直灌得肚子鼓鼓的,我还觉得不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