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5章做贼心虚

    上了三年级,我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张老师,到三里之外的南屯腰孤店小学读书。

    上学每天步行,出了村子要走进茂密幽静的庄稼地里去。那是条曲折蜿蜒,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身体的小茅道儿,道两边夹着过头许多的苞米高粱。

    这小路并不平坦,每一步都要跨越横垅地,行走起来脚只能踩在垅台上,稍有不慎,脚踏空了就掉进垅沟儿里让身体失衡摔倒在地上。这里阴森森没有行人,大家总是结伴而行。

    钻出青纱帐就上了家东南的小山,下了山南坡,大杨树带边上是笔直通往前屯村西头的大路。

    为抄近道上学,我们沿大路走到距腰孤店一里地的地方,拐进路东的庄稼地里,斜穿一段小茅道,就到达了新学校。

    学校建在屯子的身后,这里三面临着茂密的庄稼。浓密的苞米高粱形成天然的高墙,紧紧围住了学校,连一丝风都透不过去。只有校舍前宽阔的操场与村子隔路相望。

    我们三年级教室在后栋房东头。班主任是一年级时教我们的蒋玉海老师,再次在这里与蒋老师相遇,我和同伴们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喜悦。

    “嘟---,嘟---,嘟---”下课了,我不爱活动,正在操场上看范喜春,鲁香等几个女同学跳圈儿呢。突然传来了悦耳的哨子声音,回头一看是王喜民吹着叫叫走过来。

    王喜民家与我同屯,应该说早就很熟悉了,他举着手中的玩艺上前来对我摆弄着说:“我自己用杨树条子拧的叫叫,非常好玩,不信鲁强你吹一下试试?”

    拿到手中一看,这是两寸长的一段嫩杨树皮管儿,只是口吹的一端用刀子刮去一截外面老皮,露出了里面的嫩膜,很简单的。放在嘴里好奇地试吹了几下,声音特别响亮清脆。虽说喜欢,还是无奈地还给了人家。

    这件事在心里惦记着,中午回家吃饭的路上,我和同学李晓君,李长贵领着屯里的十几个孩子钻进了路边高大的杨树林里,各自寻着树根上春天发出来的嫩枝条,每人都折了一把。我边走着边教大伙儿如何来制作,没一会儿大家手里就都掐着一把叫叫了。

    等这叫叫一齐吹响,响声此起彼伏,这路上可就炸开了锅。我们嘴里含着这叫叫蹦着跳着,打闹追逐了一路。午后上学,这响亮的叫叫声也没消停,一路响到学校。接下来校园里的操场上,教室里,甚至每一个角落就到处都是一片叫叫声了。

    “谁让你们祸害树木的?”我被一大帮同学围着,拿着这树皮哨子在那儿正显摆着呢,被单俊老师一把抓住了胳膊。他似乎非常生气,扯起膀子把我踉踉跄跄地拽进办公室。

    进门我一看人齐了,李长贵,李晓君等一帮小伙伴都在这呢,才意识到自己这回可闯大祸了。当初哪想到折几个小小的嫩树枝会是这样啊!我傻眼了,红着脸,吓得低头把脑袋缩进了领窝里。

    单老师三十多岁,小个头儿,黑红的方脸上两条浓粗的眉毛立着,他一脸严肃气:“你们毁坏国家的树木,性质非常严重,学校一会儿要找你们家长来,还要罚钱!”

    一提罚钱,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回麻烦了,自己向来是个遵守纪律的好孩子,这些年在学校里从没为犯错误的事惊动过父母。再者说家里那么困难,去哪弄钱交罚款呀!吓得我和几个胆小的孩子立马抹着大鼻涕抽咽着哭起来。

    “你咋那么臭不要脸呢,是不是你领的头?”单老师生气地伸手狠狠地扒拉着我的脑袋,又不断地推搡我的肩头,弄得我身子前倾后斜的。就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大脑一片空白,他嘴里说些啥,一句也没入耳听。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才放我们回到班里。我和李长贵这几个人本以为回班里还得挨蒋老师一顿壳呢,可他瞅瞅我们几个,啥也没问。

    这让我有点蹊跷,几天后终于想明白:“这事儿既然班主任蒋老师和卢志民校长都没参与,就是教体育的单老师一个人的事,是他小题大作多管了闲事,让我们经历了一场虚惊。”

    其实单老师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善良的人。记得前不久,我在班里和同学打闹时,没留意折断了高个子女同学李桂霞的算盘框,人家让给买新的,我很害怕她到家去找父母索赔。

    最后是心灵手巧的宫老师帮了我,他把折了的算盘框用薄铁皮包裹住,拿小铆钉固定好。多亏他把这算盘修得漂亮美观,替我解了围,让我非常感激他。真的不理解,这次单老师为啥这样凶?

    初冬刚入夜,天上挂着一轮明月,星星躲得远远地,慢腾腾地眨着眼,似乎要进入梦乡一样。洁白明亮的月光洒在村子中间的这条阔土街路上,到处亮堂堂的。大人们晚上下工后都呆在家里忙这忙那的,没人上街来走动。所以这空荡荡静悄悄的街上便成了我们这帮淘气包子的天堂。

    一会儿,一阵子喧哗过后,屯东头生产队房后面的辘轳井台边,聚集了一大帮半大孩子。我们分成两伙儿,一问一答地大声相互喊叫着:

    “羊草垛—”

    “插钐刀—”

    “你的兵马即我挑!”

    “挑什么?”

    “挑红缨!”

    “红缨没在家!”

    “挑你们家老哥仨!”

    “哥仨做买卖!”

    …………

    我在前面打头儿,牵着身后一大串一个扯一个人后背衣襟的十几个伙伴儿,对面应战的是屈军领头的那一帮孩子。等我们两支队伍这一问一答过后,就在这大月亮地里开始了抢兵马大战。

    交战开始了,我们喊着叫着去对面屈军的队伍里抢最后打狼的那个人。若是抓到了就成了自己的兵马,补充进队伍后头。

    见我们这头拉开进攻的架势撵着抓人,屈军张开臂膀就象母鸡护小鸡那样拦着,他千方百计不让我们接近他的队尾,队伍最后的那人也机灵地左躲右藏的,说啥也不让我们得手。

    一阵慌乱过后,屈军他们反把过来由防御转为进攻,叫喊着来我们队伍里抓人。两只队伍就象两条龙,各自不断地甩头摆着尾,拧着麻花劲儿地较量在这宽敞明亮的大街上。

    在一片混乱之中,即便哪伙儿哪列队伍拥倒在地上,队员们扯着衣服的手也不撒开,顽强地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再战。

    在这美好的月光下,两群孩子紧张慌乱的博弈着,不断地把串串开心的欢笑洒向沉寂的夜。最后哪伙儿抢到的人多,谁的队伍越来越长,谁就是获胜者。

    这次你伙儿输了,下把我伙儿赢了,其实谁都不在乎这输与赢,就图个开心。在这喧嚣中我们都忘掉了白天的烦恼,欢笑着度过了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一会儿功夫,我们又来到北侧结冰如山的井台上,开始了溜冰比赛。屈军两腿叉开站在井台的最高处,靠着身体的贯力沿冰坡迅速向下冲去。可刚滑到半路,脚一歪一头栽倒在冰上,我跟在后面不及躲闪立刻被绊倒摔在了他身上,接着后面又有人倒在了我身上。霎时,冰上滑倒了一大堆孩子,叫骂声喊叫声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