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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末世?

    “头儿,我必须得躺一会儿了。”高佑翔艰难地拖动着双腿,气喘吁吁地想追上前面好像轻松自如的人。

    “五公里,五公里后还见不到人,我们就休息。”沈危脚步都不曾放慢一点,头也不回地说。

    “头儿……”高佑翔还想再争取一下。

    “这是命令。”沈危平静地说。

    “是。”高佑翔踉跄了两步,拼着命继续走。

    同样脚步沉重、两眼无神、摇摇欲坠的项蓁抓住了他的右臂,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前进。

    走在最后的王政清一言不发,只是机械地迈动双腿,不让自己被落下。

    沈危忽然停下转身。

    在高佑翔欣喜若狂地以为终于可以坐下歇一歇的时候,沈危伸手拿下了他背上最后一个包,挂在自己的右肩上,转身继续走。

    高佑翔嘶哑着嗓子喊:“队长,我自己背。”

    沈危:“闭嘴走。”

    高佑翔闭嘴,跟着沈危的脚印走。

    这是沙漠中的一条公路,此刻置身此间,就像置身阴曹地府。

    没有一丝风,天地间一片昏暗,轻沙浮尘均匀地充满整个世界,能见度不足三十米。

    诡异的是,在密度接近沙尘暴中心的扬沙天气里度过了六天,感觉已经风化的路面上,只是落了薄薄的一层浮沙,公路的整体轮廓依然清晰可见,指引着他们好像通往地狱的方向,而路边不时出现的汽车残骸,在佐证着这里曾经和现在都是真实的公路,而不是他们的幻觉。

    高佑翔虽然在要求休息,但他心里很清楚,队长的决定才是对的,他们已经这样走了七天,全都筋疲力竭,此刻如果坐下,可能就永远起不来了。

    昏昏沉沉,凭着一股不想死的信念机械地迈动双腿,高佑翔和项蓁不知道又走了多长时间,忽然听到沈危的声音:“我感觉到了水和草木的气息,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可以看到人,找到车子了。”

    “真的吗?”项蓁舔舔嘴唇,兴奋得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真的。”后面的王政清忽然快走了几步,抓住已经东倒西歪的高佑翔,把一个形状怪异的保温杯里的水灌了他两口,然后又不容分说地抓着项蓁,把剩下的一点水全部灌进了他嘴里,“你们感觉一下,路面已经坚实了很多,扬沙密度也小了些,前面的情况应该会越来越好。”

    项蓁和高佑翔用脚踩了踩地面,果然,虽然还不是正常柏油路的平整坚硬,却也不再像走在粉化的水泥沫子上,能见度也增加了一些。

    两个人高兴地互看了一眼,搀扶着继续向前走去。

    沈危和王政清交换了一个眼神,保持着分散在两个年轻战友一前一后的队形继续前进。

    三个小时后,他们看到了沙棘、沙拐枣、沙冬青和梭梭草,让人窒息的扬沙也更稀薄了一点,能见度达到了一百米左右。

    这次,不用沈危下命令,项蓁和高佑翔也没有要求休息,又两个小时之后,他们隐隐约约看到了起伏的山峦和树的影子,还有道路前方一座没有完全倒塌的加油站。

    之前,他们看见过不止一座加油站,但都已经倒塌颓败,加油站配套的小超市里也狼藉不堪,不是被抢掠打砸后的混乱和狼藉,而是很多东西都好像被强酸腐蚀过一遍,就像他们刚进入国境时搭载过他们一段路的那辆货车一样,保留下来的只有木头、石头、陶瓷等少量东西,以前最常见的瓶装水踪迹皆无,如果不是还有少量物体上显示着这个年代的特殊标记,他们恐怕会以为自己是无意中闯入了一个远古人类遗址。

    终于见到一个像现实世界的地方。

    项蓁和高佑翔一进加油站就躺倒了,王政清苦笑了一下,靠着加油站一根只剩下个一米左右高的墩子的柱子坐下。

    只有沈危还笔直地站着,他在以各种姿势躺着、坐着、站着的闹哄哄的人群中准确地找到了加油站的主人,说道:“请问有水吗?”

    弥勒佛似的中年男子说:“有是有,就是……,你来看看吧,如果你们愿意喝,就随便喝。”

    沈危跟着他从人群中挤过去,然后,他看到了几个并排放着的陶瓷大盆,就是用来养鱼或花的那种,几个大盆里都有十公分左右深的水,但水下面都是泥土沉淀。

    加油站的主人解释:“水管被莫名其妙腐蚀了后很快就没水了,我发现瓶装水的瓶子也有被腐蚀的迹象,就赶紧把所有瓶子里的水都倒进这些陶瓷盆里了,这才保存下这些水,原本差不多都是满缸,路过和避难的人喝了几天,现在就剩这么点了。”

    他指着一个外侧有荷花图案的敞口大盆说,“这个原来是养金鱼的,有点腥,你们喝那几个盆里的吧。”

    “谢谢!”沈危接过中年男人递给他的陶瓷碗,盛了大半碗有些浑浊的水,一口气喝完,又端了两碗水,来到项蓁和高佑翔身边,这两个人也都是一口气灌下去,然后把碗还给沈危,就都闭上了眼睛。

    等沈危把碗还给加油站主人再回来,两个人都已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王政清坚持着自己过来喝了一碗水,随即就坐在装水的鱼缸旁。

    这场从天而降的扬沙太可怕,到这里之后就停下,没有向东继续逃的人,大多数都是筋疲力竭,一步也走不动了。

    稍微恢复点之后,在生命暂时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也没有动力继续往东走。

    过去的上百年,人类已经习惯了各种快捷方便的现代机械出行方式,忽然之间要用两条腿两只脚去走几十甚至几百公里的路,绝大多数的人都接受不了。

    加油站里避难的人几乎都在抱怨政府的救援为什么迟迟不到,以前发生自然灾难时,政府的救援是非常快速的。

    沈危请两个安静地看着扬沙发呆的年轻人帮忙,把自己两个年轻的属下抬到了加油站后边一块防腐木的平台上,这里人比较少。

    他给了两个年轻人两块巧克力做为酬谢,在他们狂喜的目光中,又去找加油站老板借毯子。

    老板为难地指了指前面几个盖着各种被子和毯子躺着的人说:“都借出去了。”

    沈危问:“还有其他保暖的东西吗?什么都行,脏点破点无所谓,我可以买下来。”

    他们执行任务时,什么样的苦没吃过?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这里是海拔近三千米的高原,身体极度疲惫的情况下,如果在低温中沉睡,染病的概率非常大。

    老板说:“我找找看。”说完就进了那间半窑洞半瓦房的房间。

    很快,他抱着两个东西出来了:“老羊皮袄,好多年了,老说扔没扔。军大衣,加油的工人穿的,”

    沈危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要去胸前的小包里拿钱,被老板拦住。

    长着一张弥勒佛般和善面容的老板说:“算了算了,两件本来就打算扔的东西。”

    沈危没有坚持。

    他们执行任务时不可能随身携带太多财物,而且也没有必要,他们每次完成任务后,上级都会安排人接应他们回国,但这次,他们失去了和上级联络的途径,完成任务后得不到任何支持,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国,他身上本来就不多的钱马上就要见底了,如果接下来他仍然联系不上上级、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战友,那他们就得自己想办法走从这里回到中州。

    这里距中州几千公里,从这个地方到最近的有火车或飞机的城市要几百公里,他正为钱发愁呢。

    再次感谢了老板,沈危接过东西,回来把军大衣抛给自觉躺在项蓁和高佑翔身边的王政清,然后把项蓁和高佑翔拖得紧挨在一起,把羊皮袄横着盖在了两个人的胸腹到膝盖之间。

    他自己靠着旁边的一棵大树坐下,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膝盖和脚上忽然增加的温度,他无声地笑了笑,随即陷入沉眠。

    二十分钟后,沈危突然睁开了眼。

    瘦小干瘪的男人看到沈危醒过来,干笑了两声,把放在森林迷彩图案大背包上的手收回去:“嘿嘿,嘿嘿,那个,我就是……这包挺漂亮的,我就是想看看,看看。”

    沈危面无表情:“现在看够了吗?”

    “够了,够了。”男人干笑着站起来,看向沈危背后的人,右眼微微眨了一下。

    一个身材高大粗壮、高鼻深目、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走到了沈危前面,笑着说:“兄弟,你们是干什么的?”

    沈危还是一张木头脸:“职业旅行家,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哈哈,我就是好奇。”小胡子笑着说,“一看你们就跟我们这边的人不一样,旅行家,一听就特别有,有品位,啊哈哈,哈哈。”

    沈危淡淡地盯着小胡子的眼睛。

    小胡子和他的干瘦手下一样,尴尬地自己往后退,然后,打着哈哈溜溜达达地走了。

    远远地围着沈危他们四人的几个男人和小胡子交换了个眼神后,也都离开原来的位置,回到了人群中。

    “一群渣滓,他们暂时不敢动手。”沈危轻轻说。

    “嗯。”王政清身体放松,继续睡。

    沈危也闭上了眼睛。

    那明显是一群作恶多端、惯于趁火打劫的人渣,估计在这次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里,已经劫掠了不少财物,现在,又盯上了他们,因为他们看上去十分疲弱,还带着几个从外观判断相当有料的包。

    最好趁早来,入了夜,你们更没有胜算,沈危在心中呵呵。

    可没等到入夜,意外出现了。

    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把刚刚进入浅眠状态的沈危和王政清惊醒:“丧尸啊……”

    这个声音过于惊慌,沈危他们第一时间根本没听清叫的是什么,只是本能地知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