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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不知所措

    此时天色已经泛白,澄元宫外面候着一堆人,等着徐澄发话。就连宋姨娘都带着两个孩子来了,珺儿和骁儿跪在地上哭着拜苍天、拜大地、拜菩萨、拜他们所知道的所有神仙。

    徐澄实在是撑不住了,汪莹莹说李妍有四日可活,可现在才三日,李妍的脉息就已经微弱得几乎把不出来,呼吸也越来越轻,轻到胸前丝毫没有吸气与呼气的起伏。

    或许当时汪莹莹自己都不知道她下的毒量比以前施用的要多,根本不需等到第四日就会让人毙命。

    徐澄没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李妍死,他必须得做一个决定了。

    “放血。”徐澄在屋里艰难地说了这么一句,在外面守候的张太医和李府的郎中,还有几个从太医院赶来帮忙的御医赶紧冲了进去。

    徐澄知道李妍是九死一生,他不敢看这个血腥又悲戚的场面,他走出来了。他一手牵着珺儿、一手牵着骁儿去前面的韶华佛堂跪拜菩萨。

    宋姨娘带着两个孩子尾随而上,被徐澄止住了,他说:“你带着孩子去国子监,现在也到了晨读的时辰。”

    宋姨娘站在原地僵立,看着徐澄带着珺儿和骁儿进了韶华佛堂。

    碧儿牵着徐驰和徐骄,上前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宋姨娘刚才为李妍而哭时流的是假泪,现在她流出来的才是吐露心声的苦味泪水,“碧儿,我算甚么娘娘,你以后别这么叫我了。皇上之前一直没册封李念云为后,那是因为后位关于国体,皇上得慎重考虑,至于我,左右不过是封妃封嫔的事,皇上却一直拖着不册封我,连玉瑜都住进了湘妃宫,我还是个无名无份的。好歹我生育了两位皇子,皇上怎么可以这般对待我?你瞧,刚才他牵着珺儿和骁儿进佛堂,俨然父慈子孝的模样,那我和驰儿和骄儿又算甚么呢?”

    碧儿小声劝道:“娘娘莫忧,李念云虽然昨晚被立了后,可她十有*没那个命享受皇后的尊荣,至于那个小婢玉瑜,她不是和那两位江南女子一起被打发出宫了么?现在整个后宫就娘娘一人了,你还有啥可担忧的?”

    “哪怕只剩我一人,皇上也不待见我。”宋姨娘万般失落,眼神空洞,“我还不如进佛堂当尼姑算了,每日敲敲木鱼、捻捻佛珠,不再有任何妄想,图个清静自在。”

    “娘娘怎可说这种话,待李念云一死,娘娘可是后宫里最有资历的,哪怕皇上以后再招女人进来,她们哪能比得过娘娘?你有两位皇子,她们有么?即便会生,也是多年以后的事。娘娘千万要打起精神,只要李念云一死,皇上必定很久都不会招外面的女子进宫,毕竟要顾忌着李念云的丧期,或许皇上还要守一个月的斋戒。娘娘或立后或封贵妃,那都是迟早的事。”

    宋姨娘已经心如死灰,她向来不是个积极乐观的人,碧儿所说的那些只不过是臆想罢了。她脸色黯淡,微启苍白无色的唇,“这些日子我也煎熬够了,不再作那些妄想,等李念云的事有了个结果,我就去皇上面前自请为尼,入韶华佛堂守枯油青灯,如此了度一生。”

    碧儿暗想,到时候宋姨娘去皇上这么一请求,皇上心一软,说不定就立宋姨娘为后或封妃了,也就没有再劝。

    宋姨娘走了,徐澄和珺儿、骁儿跪在佛堂里的菩萨前,嘴里念着祈祷语。

    徐澄似乎能感受到李妍正在受着心血一点一点往外流失的痛苦,似乎感觉她正在一点一点地远离这个人世,远离他。他脑子里还出现黑白无常来索命的情景,他的右臂不停地颤抖。

    “咯吱”一声,苏柏突然推开佛堂的门,闯了进来。他都来不及向徐澄禀报一声,拉着珺儿和骁儿就往外跑。

    两个孩子早已是满脸糊着泪,伤心得有些麻木了,被苏柏这么拉着往外跑,他们俩也没有开口问苏柏到底要干嘛,只是稀里糊涂地跟着一个劲地往外跑。

    徐澄知道苏柏行此举止必有原因,也立马跟着过来。

    原来是苏柏请来的那两位名医赶来了,其中一位是治丹毒很有经验的贺郎中,他曾救活不少中了丹毒的人,当然,也治死了不少。

    当他见张太医等人给李妍放了八碗血,当即催苏柏把李妍的儿女找来。他自己则打开他的药箱子,把妥善保管的鹅毛管拿了出来。

    张太医等人也不知贺郎中到底要干嘛,他们见李妍放了血后那症状,认定已是活不过来了,因为她身子太虚,根本扛不住失这么多的血。眼见着李妍要死了,他们也跟着瑟瑟发抖,觉得皇上估计要砍他们的脑袋了,他们得为皇后娘娘殉葬。

    苏柏将珺儿和骁儿带来了,贺郎中立马说道:“快!给他们俩一人放两碗血出来!”

    “啊?”苏柏惊呼,“万万不可!你这不是要公主和皇子的命么?”

    贺郎中急得满头大汗,说:“两碗血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只是伤身而已。他们是皇后娘娘的儿女,难道不愿意损己身来救他们的母后?”

    珺儿和骁儿连忙答道:“愿意愿意!你快救救母后!”他们伸出手催着张太医赶紧动手。

    徐澄已疾步走了进来,他见贺郎中似乎有办法救李妍,心头一热,说:“放朕的血!”

    贺郎中听徐澄自称“朕”,就知道他是皇上了。

    贺郎中慌忙跪下来求道:“皇上你就别来凑乱子了,这血可不是随便乱用的。曾经草民用犬的血输入一位孩子腕脉内,这位孩子得救了,可是随后有一次草民用一位男子的血输入其妻的腕脉,结果他的妻子当场毙命。经过多次活生生的例子,草民才得出一个结论,用患疾者的孩子或父母的血来挽救,才会有更大的把握,但这也只是把握大一些。若是公主与皇子的血只能与皇上相融,而不能与皇后娘娘相融,怕仍是没救。”

    贺郎中也不多做解释了,再拖延就来不及了,他催着张太医,“快给公主和皇子放血!”

    珺儿和骁儿闭着眼睛伸出手,由张太医给他们放血,一人放了两碗后,御医们立马为他们俩堵住血口子,用纱布紧紧缠住。

    珺儿倒是无恙,骁儿体弱,有些晕眩,被抬下去了,但并不忧及性命。

    贺郎中把鹅毛管插入李妍的腕脉管内,把两个孩子的血往李妍的身体里输入。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这真的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场面,果然是名医,手段太奇特!

    徐澄双眼一直盯着李妍的脸,观察她脸上颜色的变化,他期待着奇迹发生,此时他对这位陌生的贺郎中有着莫名地信任,虽然刚才贺郎中对他说话很没礼貌,但足以看出贺郎中以患疾者为天,并不惧怕皇上的龙威。

    像他这种只重视救死扶伤而不管顾对方身份的郎中,往往医术都十分了得,徐澄对他寄予了深深的厚望和极大的信任。

    刚才李妍被放了八碗血,脸色已经苍白如纸,真的如同死人。但半个时辰之后她的脸上慢慢地好像有了些许颜色,虽然用肉眼并不能瞧得出明显的变化,但徐澄一直双眼直盯着,仔细观察,他确信看到了变化。

    一个多时辰过去,贺郎中终于放下了鹅毛管,为李妍紧紧缠住脉管,不让血流出来,然后对徐澄说:“皇上,此法能不能救活皇后娘娘还不能确定,若是三血相克,就再也无力回天了。这一切都得看娘娘的命数,咱们先静观其变,待明日一早看娘娘的脉搏与气息是否能恢复,若是不能,就……”

    徐澄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然后又挥袖将他们全赶了出去在外候着,他一人守在李妍身旁。

    当他发现李妍的脸上越来越有颜色了,呼吸声也渐渐能听到了,还能把得出脉搏,他满腔热血涌了上来,浑身激荡,似乎看到李妍慢慢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