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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这一刻,他是苏辰

    如今离枫叶红透半边天还差些时日,苏染住在岭南苑,不用去管何时要去向皇后请安,不用担心何时居安宫又要突然出现让她无法应对,僻静的环境她住着住着也就熟悉了,往日她总要缠着弟弟和詹杉出去玩儿,一刻也静不下来的野性逐渐被磨灭了,皇宫果真是泯灭人性的地方。

    她之前是公主,不用受那般多的束缚,野性一直保存了下来,比之傅昭仪那些后宫的女人们,她过着诸多人羡慕的生活,潇洒自在比苏辰一个男儿家更甚。有时,街头卖饼的婆婆,也会拉着苏辰问:“诶诶诶,小哥,怎的这些时日未见你家兄长了,他前几日还说要我为他预备好饼呢,莫不是吃腻了我老婆子的饼了?”

    苏染的人气在曾经的越国是比苏辰的要高许多的。

    卫琳捧着匣子进屋的时候,苏染正在捧着书看,听脚步声已经辨别出是卫琳,随口便说:“前些日我在勤政殿看得那本书,还未看完呢,皇上没有交代你帮我带着?”

    “皇上交代了,奴婢给忘了,下次进宫奴婢给您带出来。”她的笑容浮上脸颊,把匣子搁在桌上,交叠双手站在一旁,道“娘娘,这匣子皇上让奴婢带来给您的,是您的十九岁的生辰贺礼,皇上说送的晚了些,望您莫见怪才好。”

    手指捻起书页,枯黄的老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就在她的指尖淡开,真真墨香扑鼻而来,苏染合上书,看了看桌上的匣子,伸手拿过来掀开,皇色的绒布上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簪子,梨花纹样贯彻这枚上好的白玉簪子,握在手中,一片冰凉,好似夏睿文病重的时候的指尖。

    那指尖拂过她的鬓边的发,手指触碰到了她发丝间的白玉簪子,她慌张地躲开,推掉了夏睿文虚弱的手,眼睛里都是抗拒。他苍白的笑容里带着无限悲凉,干裂的唇嗫喏着说:“是我鲁莽了,瞧着玉质不甚好,却如此被你钟爱,应是意义非凡的。”

    那一个又一个夜晚,她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一点一点地偏离自己的内心,到底是随心而欲还是别的什么,她想不明白。把簪子放回匣子内,她轻声问:“宫里的人都以为我死了?”

    卫琳点了头。

    她把匣子搁在手边的桌上,重新拾起那本已经看了一半儿的书,面无表情道:“那朝中的事儿呢,仗打的怎么样了?”

    “这不是奴婢该过问的事儿。”卫琳轻声道,又不忍,还是说“两国僵持不下,魏国占不了多少便宜,只是皇上至今没有下旨让齐王回越城。大臣们对此颇有微词,好在李宰相力挺皇上,这流言蜚语才得以平息一二。”

    苏染嗯了声,也不再过问。又看了一二页,觉得眼睛乏累,便披了褂子起身,院内的梨花已然开到了最灿烂的时候,枝繁叶茂间落这一朵又一朵的乳白色的梨花花朵,错落缤纷,她站在梨花花枝前,才是真真的堪比梨花还要清丽几分,双眉舒展,黑发垂肩,发丝间依然是那一根夏睿文口中玉质不甚好的白玉簪子,月白色的褂子披在身上,她也不担心有人会揪出她的错来,这般的无拘无束之下,她却有些惦念那宫禁森严的皇宫,手指略过娇嫩的花瓣,一瓣落在她的手心,轻叹一声,垂首任由风吹散:“秋蕊的尸身可送到她老家了?”

    卫琳有些怨气,道:“娘娘快别提这事儿了,奴婢想起来都替秋蕊那丫头不值当的,他们一家人见到尸身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那刻薄的嫂子更是捂着鼻子说‘别放这,这是我家栓儿玩耍的地方’,若不是给了银子,这秋蕊姑娘尸身,咱们的人前脚走,他们那一家子后脚就要扔出来喂狼了。”

    “傻丫头。”苏染一罐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惋惜,无波无澜的眼眸中浮出一丝恨意“若是以往——”她顿了顿,想着说了也是徒劳,便禁了声。直到夜晚掌灯时分,她喝了药躺下,床头烛光照亮她手中的那卷书,卫琳回宫复命,床边只有阿春打着哈欠犯着困。

    她移下书,露出眼睛瞧着阿春轻轻笑了笑:”去西厢房躺一会儿吧,我今个儿不困,许是要晚些睡的,如今虽是四月末了,夜里也还是凉飕飕的,你若是病了,咱们这里可真真是没人可用了。”

    阿春揉着眼睛嗯了声,身影消失在青纱帐子中,一本极其有意思的话本子她很快便读完了,意犹未尽地想着故事中的那个捧着一束油菜花等在田间地头的小姑娘到底等没等来自己的父亲。烛火忽而灭了,一缕青灰色的烟带着微微有些呛鼻的气味在她的头顶飘散,她听到一个重物好似从天而降一般落在了她的腿上,隔着棉被,她还是觉得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