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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华欣贸易商行,原身是大元总公司的一个不大的物资供应站,起初只有十几个职工,无忧无虑,自在逍遥,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自打大元总公司开展二次创业的活动后,主动配合,积极响应,把对内供应改为对外经营,扩大经营品种和规模,把个小供应站变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综合商店。一个小小变化,竟惹人注目,生意看好,顾客盈门。

    两年前,大元总公司安置了一大批待业青年就业,一些关系子弟对这个综合商店倍加青睐,一下子成了香饽饽,托关系找门路地想往这里头插。

    无论怎么大夸百行皆伟大,行行都干得,然出体力的活还是没人愿意去做的,从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这方面的优越性上讲,搞商业的人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想法,自认为是个上等人。

    多少年来,商业口对于大多数中国人而言,有另外一种诱惑力。

    一些人挖空心思的往里钻,把个十几个人的小综合商店,扩大到五十多人,属于严重超编的单位。

    中国人善于扩大管理层次,这在大元总公司表现的更加淋漓尽致。在总公司新一轮走马换届的班子调整中失宠的人,还有一些不合群的老家伙和素有些各种丑闻的老官痞子,明升暗降地弄到下边,组成一个部门,以这个供应站为基础,创办了一个新单位,于是,创业实业公司诞生了。

    创业公司的产生,也是全国经济改革的大趋势走向的结果,二次创业中要大力发展第三产业和替代产业嘛。提高效益为本,增加就业为辅,全国紧跟党中央,改革开放,搞活经济。从中央到地方,是“向前看”,还是“向钱看”,正讨论的如火如荼,支持者与反对者争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就差动刀子了,互相贬低的令人惨不忍睹。

    上边闹的不可开交,下边可不敢擅做主张,这也是一场运动啊!中国人让运动搞怕了,但又不能太守旧了,跟不上形势一样挨整,只能是一边“向前看”,一边“向钱看”,摸索着干。在政策看不清吃不准的情况下,可以搞些小动作,然后东张西望模仿着走一程,借着大搞二次创业的机会,搞一些个试点项目。错了,一推六二五,改革允许犯些错误交点学费嘛,谁也不用担责任。对了,有胆有识,改革先锋,好处大大的。就这么一种心态,只要对自己有政绩和好处就行,不必管什么国有资产流失不流失,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在任一届,能保证个人不吃亏就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创业公司创办初期的时候,归大元总公司商业科管辖,一切按商业科的安排去做,综合商店处处受到限制,放不开手脚,直接影响了发展,后来在大元总公司当过副总经理的关山调来任总经理,这种受制于商业科的局面才有所改变。关山是正科级待遇,比商业科长高一个级别,商业科长不敢放肆,反受制于关山,对创业公司任之放之。后经双方与总公司一协商,悄然脱钩,创业公司方得以独立。

    独立之后,总公司强行安插进刘景洋、于江涛、古铜等,组成了创业领导班子,投了些改制的钱,让其自行发展生存。在关山的领导下,小鼓捣大折腾地开展了真正的创业。

    现在创业公司旗下有六个单位,除了华欣贸易商行外,还有五个兄弟单位。

    年初那会,投资十万元,在西下洼子创办了华建废旧物资经营站;一年前,在东城区东城新村由古铜组建了华腾零售食品服务中心;创业之初,投资两万元创办了华益墨汁粉笔厂;创业公司刚独立的第二天,关山花了区区两仟块钱,在红旗镇西收购了一家停产几年的华源冷饮厂;前年,在红旗镇北上马了一个华强涂料厂。

    创业公司在册固定职工240人,实际上岗的只有180人,还有20多个通过关系弄进来的长期临时工。创业公司百分之八十是女工,男女比例严重失衡,这在商业企业里不足为怪。

    这些员工大部分是近两年内安置的新职工,应当说是青春型最佳年龄结构的单位,但控制在老龄化人的手里,处处都保留着计划经济时的规矩和管理方式,有些板人的死气沉沉,看不出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单位,除了华源冷饮厂效益当属不错,其它单位则马马虎虎,几乎都在做着赔钱的生意。

    华建废旧物资经营站确有后力,那是一个牟取暴利的项目,尚处在起步阶段,投了十几万元,还未见回头钱。华欣背靠12巷与大市场,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上的绝对优势,经营不善是事实,稀哩糊涂也是事实,但总能将将持平,自己还能养活自己。华益从建厂后就开始赔钱,赔的关山直嚷嚷下马,但这是业务办主任鲁守田一手搞起来的,俩人私交多年,不好立即下马,先挺一阶段再说,毕竟,鲁守田是自己手下的绝对老黄牛。华强涂料厂表面上看不赔钱,销售正常,一桶桶涂料一个劲地向外拉,但产品质量差,退货得占一半,直接影响了效益,一年下来,挣点不多,刚够交电费的。相比还是比华益强些,保留着吧,怎么说也是个单位呀。华腾是个乱摊子,几十个女工忽喇喇地卖馒头、花卷,还卖汽水,从建立那一天起,从没给创业什么回报,这些女工们也没有挣着钱,只开个基本工资,双方都怨声载道。

    总体算来,创业公司忙够戗,只亏不赚,大元总公司去年还为创业公司倒背了四十多万。大元党委书记苑承志和总经理李文书大动肝火,在公司工作总结会上大点创业公司关山的名,就差骂娘了。恼火归恼火,但对落魄之人多少还有些慈悲,整一堆烂摊子也不容易,那一大帮子老娘们、小娘们的,也不好管呵!最后只能是扬言,如果一年内不扭亏为盈的话,就得整体下马,集体放长假,这样可以减少更多亏损。

    关山回到创业公司,把各个单位的头头脑脑们叫来,一通吓唬,督令各单位打起百倍精神,不管怎么想招折腾,不赔就行。否则,放长假可不是危言耸听。

    大家习惯了这敲山震虎的把式,一笑作罢,各自忙去了。

    说来关山是个敢想敢干颇有头脑的这么个人,还是有能力有胆识的,他把华源搞得有声有色,把华欣挪到12巷,与刘景洋合力创办了华建,这都是明摆着的业绩。尤其是华建,用不了多久,将会度过难关有回头钱的,将是创业的龙头单位,赚钱的首户,养活整个创业绰绰有余。个人能耐不可抹杀,但创业不是他一个人说得算,阻力层层,障碍不少,不能放手大干。在公司里无论干什么,总要顾忌一些人的颜面和自己的乌纱帽,惦量惦量自己的份量,大家都在穿新鞋子走老路,自己也只有附骥攀鸣,留些后路,一起这么干着吧,再下放就死得过了。

    创业公司与大元总公司各单位相比,可谓是部门相当简单,管理人员奇少。也是这个单位刚成立两年多点,是个较年轻的单位,效益也不算好,是个乱趴趴的单位。这“三产”单位到底是个什么级别待遇,还不好说,那些头头脑脑,全是有点问题的,这样的单位,凡是有点想法的人大都不愿来这任职。现在效益不好,大元总公司还未注意到这块,是否应当健全机构,还有观望一下的意思。

    创业公司现设一个总经理,两个副总经理,一个党总支书记,一个业务办公室,一个财务科,一个劳资科。算来八个人,指手划脚,东扎一下,西张一下,南跑一趟,北颠一趟,挣不挣钱是次要的,反正忙得不亦乐乎。

    总经理关山,是个正科级干部,原来在总公司当过一年多副总经理,上届班子换届后,不肯依附苑承志、李文书,总想着自己的那一套,不懂俩人的意图,俩人一商量,一个党委会下来,就把关山送到创业公司当了总经理,活活的降职两级。

    第一副总经理于江涛,原来在土建科当了多年科长,有些桃色新闻的缘故,还有李文书想换个信得着的人,象拨拉土豆子似的拨拉到创业公司来了。

    第二副总经理叫古铜,大有来历,是个“盲流子”,纯粹的无业游民,以前在东城新村和老婆、丈母娘卖馒头和花卷,要学问没学问,要资格没资格,只有一个特长,会打一手漂亮的台球。古铜借了漂亮女人的光,与这个表大哥的李文书也整不清是真表假表,反正给李总表了。之后李总一句话,先在创业公司弄了个长期临时工,后又破格提拨当了副总经理。古铜偏得个官,挺高兴,没事就派老婆去李文书家住上两天,巩固一下关系,稳一稳官位。

    党总支书记刘景洋,原来是大元总公司党办秘书,搞了多年政工,一不小心被苑承志给摩挲了。有一天,刘景洋多贪了点酒,与苑承志对奕时,当着好些人的面,连赢三把不开面,直杀得苑承志脸上无光,大没面子。得了,这么没眼力见的人,别在总公司里面混着了,整创业当个光杆党总支书记去吧。

    业务办主任鲁守田,是个老本本,原来在教育科当科长,一直平庸而没什么作为,整天唠叨个没完没了,这计划那计划的,那比钱好使吗?下去吧,也下放到创业公司,看在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科长,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给个主任当当吧。

    创业公司大部分是青工,女工又居多,党总支只是一个称谓和架子,下属六个单位还未设立党支部,党员也只有几个领导级的人物,华源对外是党支部,对内仅仅是三个人的党小组而已。由于总公司党委一直发出要把创业公司党总支班子撤掉改为党支部的信号,刘景洋也在东跑西颠地为了前程与正科级待遇到处打点,力图保住党总支的架子,对于党的一些工作疏于管理,加之创业青年人居多,入党积极性不高,也不被重视,党建工作松松垮垮,团的工作还只是由华源一个叫艾芳的三十九岁的女人兼管着。

    创业公司设一个财务科,科长兼主管会计叫张松仁,原先在大元总公司下属的一个砖厂当会计,是李文书的一个亲戚,五十多岁,老奸巨滑,颇有心计。出纳员是二十五岁的荣巧妹,是张松仁的大儿媳。劳资科就一人,又是科长又是办事员,由五十多岁的老**隋缘把持着,即负责劳动保护发放,兼管妇女工作,还管计划生育,权力确实不小,想登记结婚,没她开介绍信你就登不了记。就是这么个公司,竟能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从五六十人发展壮大到二百四十多人,有了六个实体单位,两年下来,亏损已近百万还在以顽强的锐意改革的精神支撑着,这倒让大元总公司许多单位羡慕不已。

    华欣贸易商行的经营范围基本上原封未动,只是营业地址从红旗镇西三路迁到12巷而已。老地址让给创业公司做了办公的地方。做商铺显得小,但做创业公司的办公室则宽敞许多,一人一个办公室还有闲屋,设有食堂和宿舍,备有健身室,还买了两张乒乓球台子。古铜善打台球,一劲张罗要安一个台球桌,就等关山一句话了。

    华欣有固定职工35名,没有一个长期临时工,加上陆一平刚好36人。经理是30岁的张杰,采购员是28岁的林百丰,会计是23岁的付金娜,出纳员是24岁的隋飞飞,保管员是26岁的肖晓。

    要说华欣这个单位,36个人,再大也有限,关系却复杂。

    张杰是创业公司第一副总经理于江涛在土建科时的相好,是个有证的统计员。于江涛被大元总公司下放到创业公司当了第一副手,没忘了带走张杰,一意推荐张杰。当然,于江涛也要因张杰而与关山、刘景洋上些态度,花了不少钱和力气。

    张杰本人善弄风騒,上任后与关山、刘景洋处得混和,也是张杰有两把刷子,把华欣鼓弄的不赔不挣,让领导们放心,没有于江涛罩着一样可稳做经理。

    肖晓是刘景洋的远房侄女,张杰安排她当保管员无人敢争。

    林百丰的父亲林龙与于江涛是多年战友关系,又是多年的邻居,四瓶“茅台”酒和两条“阿诗玛”香烟打动了于江涛的心,于江涛正主抓华欣,遂让林百丰当了采购员。

    付金娜是财务科长张松仁的外甥女,当个会计没人提出异议。

    隋飞飞是“隋大姐”的侄女,当个出纳员还整天报屈呢!

    华欣商行,普通工人家庭的子女占不上一半,大致都有一些瓜葛。用张杰的话说,“你看个个长的不咋的,但谁都比我横,都有些来头。小的根在创业公司,大的根在大元总公司。圈套圈,环连环,谁都惹不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能在这破地方站住脚,没有十个八个心眼,那是不中的。”

    华欣商行营业面积180平方米,有28节柜台,按三个板房空间分为左厅、中厅、右厅三个营业大厅。六个营业组,分为烟酒糖茶组、熟肉制品组、干调果品组、服装及床上用品组、文化娱乐用品组、鞋帽及劳动保护用品组,其中四个组是4个营业员,烟酒糖茶组是5个营业员,熟肉制品组是9个营业员。

    左厅为服装及床上用品组、文化娱乐用品组、鞋帽及劳动保护用品组,共计10节柜台。右厅为烟酒糖茶组、干调果品组,共十节柜台,中厅为熟肉制品组,有8节柜台。

    熟肉制品组承担着商行主要的利润,由干活刹实的史俊英任组长。华欣商行全仗熟肉制品组撑着门面,且设在中厅,史俊英兼有营业厅“厅长”之虚职。大家都这么叫,并没有谁的任命,只是比别人多说两句话,多干一些活而已。史俊英也有些职权,兼管华欣的计量、物价监督。张杰对史俊英另眼看待,有几分偏向,而史俊英却没有一丝连带的关系,就是能干,工作认真。

    陆君仪是给陆一平指路的那个那个长瓜脸,瘦的让人可怜,傲慢无礼的架势,不大合群,把持着烟酒糖茶组,仅仅是因为她丈夫在大元总公司汽车队当调度的原因。

    于萍是于江涛的三女儿,人长的不大,象没长开似的,却古怪精灵,骂起人来,那騒嗑一套一套的,华欣没人敢招惹她,仗着她老子于江涛,全权控制着干调果品组。

    云香是个老好人,未说先笑,看在关山是她的什么搭杆子扒拉不着的舅舅份上,让她当上文化娱乐用品组的组长,已算是照顾有加了。

    李晓梅长相不出彩,浓装艳裹,不知有什么关系,反正就当上了鞋帽及劳动保护用品组组长,大伙都喊她“破鞋大姐”,她也欣然接受,“谁让我卖破鞋喽!再说,这年头,‘搞破鞋’吃香!”其它她确实有些“破鞋”行为。传说她男人经常抓她,打她一次死去活来,擦干眼泪照跑不误。

    张桂英说话阴阳怪气,凭着大元总公司劳资处一个副处长的一个关照电话,她就当上了服装及床上用品组的组长。

    穿过左厅横着的一个柜台后面,有三个门,这里挨着左厅的后面接盖了一溜基本与板房高的砖房,大约有4米宽,但却有20米长。里面分成三个小套间,其中两个小套间为长2米宽4米,一个做财务室,一个做采购保管室,一个套间20多平方米,做经理室。在经理室内有一旁门,直通大概有40平方米的库房。

    财务室安排付金娜与隋飞飞,采购保管室安排林百丰与肖晓。林百丰特爱张扬装大,特意在门上贴了张大大的白纸黑字的特别提示,采购室三个大字格外显眼醒目,负责人林百丰更是赫赫耀眼,比经理室都有威严。

    陆一平没来之前,林百丰是华欣唯一的男性,加之身兼要职,强横霸道,表现出与张杰不分伯仲的样子。

    林百丰今年28岁,正与付金娜谈恋爱,处的火热。张杰知道这当中的关系,有将就的意思,也有不愿招惹是非的意思,谁的关系都不软,何必要弄那么僵呢!张杰这一容让,林百丰有些不知深浅,总是利用职权凌驾于各组组长之上,俨然是个副经理。

    商行里男人就林百丰一个,女人们大多阴柔兼让,林百丰无形之中成了华欣商行的二王人物。付金娜本身有些职权,恃此欺人,丁点小事挑毛捡刺,林百丰往往借题发挥。林百丰因为付金娜与营业员孙甜梦吵架,竟然给孙甜梦停工一个星期,直到孙甜梦赔礼道歉并请几个头面人物吃顿饭店才算罢休。

    林百丰与付金娜在华欣商行里跺上一脚,华欣确实直晃,无人不让其三分。众人巴结还来不及,谁敢与之正面交锋。张杰不是不知,只是碍于经常与林百丰、付金娜、隋飞飞、肖晓吃吃喝喝,以及张松仁、于江涛、刘景洋的微妙关系所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有时直说是一种放任,图个清静,但只要不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就行。

    陆一平的到来,让商行里多了一个男人,添了一股阳刚之气。在这三十几个女人的眼里,哎哟哟!可算是又来了一个男人!起码可以调节调节气氛了。

    林百丰一天天牛哄哄趾高气扬,除了训斥这个,便是贬斥那个,从来没有个好脸子,被付金娜霸着,别说是亲近,就是想搭个话都是一件挺难的事。

    女人有时真的需要男人从中混和一下,平衡一下心理潜在的失衡点,在这阴柔之气笼罩下,毕竟有些单调性的压抑。

    陆一平的到来,至少,林百丰一统商行人气的格局开始解冻,况且,陆一平善于与女人们沟通,不用说一身帅气的风度使女人浮想联翩,就是那一双永远欣赏女人的眼神,足可使任何女人心醉之余多些想法。

    陆一平对美貌女人倾心,对相貌平平的女人也没有什么明显讨厌,只是对待方式稍有不同而已,除非这个女人的做法犯了陆一平心中的忌讳,否则,从表面上看,分不出个远近亲疏来,以为陆一平对谁皆如此。

    陆一平名义上是装卸工,但没个固定工作内容,闲时多,干时少,没事愿与女人套个近乎,拉个家常。几天下来,混个脸熟不说,闹了个很好的女人缘。

    闲着也是闲着,谈话又是陆一平的强项,瞎白话乱忽悠一通,让人真假难辨,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他说的那事,好象有根有蔓,有证可查,就是那么一回事。管她是未婚已婚,再或是有无对象,即便是孩子他娘,一律通杀,跟谁都扯的近乎不已,姐啦妹啦的狂叫一通,把个女人哄得心里热呼呼暖洋洋的。

    不管这些个女人怎么想,陆一平心中有杆秤,把握着尺度在揣测着每一个女人的心理和想法,最后把亲近感与好感投放到了熟肉制品组组长史俊英的身上。

    史俊英二十三岁,比陆一平大一岁,年龄很好,但相貌并不出众。田字脸孔,不怎么细皮嫩肉,有欠白净,眉稀疏且散,但有一双乌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鼻子稍稍有些塌,嘴大而方,牙齿长得也不很整齐,但嘴唇却因健康而粉红湿润性感,多少弥补了一些天生的缺憾。肩宽腰粗,臀肥腿壮,据实而言,史俊英真的就算长相一般,但确是一个健康的女子,由于健康,胸部发育的很大,望上去会有一种奢望。

    史俊英话并不多,但在商行里句句有份量。史俊英勤快实干,况大组组长本身就具有权威性。每次早间例会之后,张杰先问林百丰,然后便是史俊英,如果史俊英说没事的话,立即宣布散会,别组组长有什么事只有到经理室去发表了。

    陆一平喜欢史俊英的勤劳本分,话虽不多,但朴实坦直。从第一次参加华欣例会上就看出了华欣的实权人物。

    张杰不必说之,然后是林百丰控制着付金娜,带着隋飞飞,拉拢着肖晓,表面上形成一个小帮派,与张杰形成对峙,但又不敢过于放肆,互相迁就着。这五个人是华欣的管理层,当是绝对的第一档次实权的人物。林百丰利用采购员的职务特权控制着各组组长,从事实上行使着副经理的权力,这是职权促成一种权力倾斜所致。或许张杰有许多顾忌和私人关系的考虑,对林百丰有所放任,但实际上也不乏其利用职权之嫌,就当养了条狗帮着叫唤两声,只不过林百丰一心想成虎,让张杰稍有些不安与不满情绪。

    史俊英位列六个组长之首,是凭着大组组长之职以全组带全店的主导优势而形成的资本,能在华欣商行里有说话权,不仅要有个人工作能力,至少还得有组织能力镇得住全组的能力。张杰之所以重看史俊英,还有以此镇压全店的用意。熟肉制品组是大组,这个组不乱套其它组掀不起多大风浪的。史俊英向来以身做则,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进了柜台就开始忙碌,一直忙碌到下班,让人挑不出毛病,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史俊英对林百丰不敢得罪是真,但并不讨好林百丰,是华欣唯一不给林百丰偷着买烟的组长,见面点头是礼。

    陆一平起初以为林百丰是副经理,史俊英是整个营业厅六个组长之首的“厅长”,过后一打听才知,林百年仅仅是个采购员而已,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地张牙舞爪。史俊英所谓的“厅长”之职,纯粹是一种嫉妒和嘲讽双结合的产物,只是史俊英不以为然,淡然处之。“谁愿咋叫就咋叫,我就这么干!”

    熟肉制品在庆城一直抢手热销,在12巷这一片表现的尤为明显。热销的主要原因,就是庆城市只有两家大型的肉类制品加工企业,而中、小型食品厂几乎没有,有意投产的厂家正在计划之中,尚没有付诸行动。

    有那么几个大一点的熟肉摊子,自己用大锅弄些猪头肉、猪手什么的,数量、品种有限,售价高出市价许多,杯水车薪,对于缓解庆城熟肉供不应求的局面起不了什么作用。

    西城区有庆寨肉联厂,供应西城、北城两区尚显压力过大,对于大型副食商场和国营副食店限量供应,小个体摊想匀出点熟肉制品的货来,那就是一种奢望。庆寨肉联厂有特殊规定,所有生、熟肉制品,只对国营企业,不对个体户及个人,包括大集体企业和各劳动服务公司组建的青年商店。

    中心区有团结肉食总厂一家肉加工企业,规模是西寨肉联厂的两倍,产量第一,质量第一,信誉第一,效益第一,食品总厂厂长是中心区党委副书记,兼中心区商业科科长。团结总厂在庆城市大名鼎鼎,控制着庆城百分之六十的占有份额,负责供应中心区、南城区、东城区及西城区、北城区的大小副食商店及一些散户,平常勉勉强强供应得上,一到年节,明显吃紧,供不应求。

    华欣商行的熟肉制品在12巷这一片小有名气,主要是人们认为供应渠道正宗,价格不似小摊上的个体户漫天叫价,让人咋舌,基本上能按团结总厂的零售价要求去做,让买者能接受得了。譬如一等香肠,个体小摊上每斤1。7元,华欣每斤才1。65元,这中间差5分钱呢!一斤酱牛肉个体小摊卖3。5元一斤,华欣最高时卖3。3元,中间差两角钱,只不过华欣的柜台里没见过几回酱牛肉,但人家不哄抬物价,价格签标的清楚,有公道就行啊!

    华欣高挂国营大旗,熟肉制品组的销售从开业以来一直正常,有不少固定的食堂和小吃部在这订货,还有一些周边市县的二道贩子也在这走货。

    每天早上6点,史俊英与几个组员随林百丰到肉食总厂熟食调拨科,进上两千多块钱的货,八点多钟上柜台,正常情况下,不到下午基本上就销售一空,有时剩点不多,第二天一搭配就可以了。

    林百丰在华欣商行是个重量级,但在团结食品总厂却没混出个多大名头,没啥份量,不被重视,一律视为普通的小角色。俏货一般分配不到,大众货是满量供应,偶尔好说歹说带出一盘两盘俏货来,没上柜台就被内部人一抢而光,能卖给顾客的货少的可怜。经常摆上柜台的,除了香肠、蛋卷、粉肠、皮冻、肉皮之外,有时能有一些小肚、碎肉、肉梭子之类,象猪头肉、口条、猪肝、猪肚、猪心、酱牛肉、牛蹄筋之类,只见价格标签,常年不见货,弄得熟食组柜台经常空两三节柜台,人闲一半,备用的两个小秤也扔进了库房。

    陆一平跟史俊英去了几次食品总厂肉品调拨科,见过林百丰如何采购熟食。在调拨科的大厅里,林百丰与所有小副食商店的采购员一样,排着队报号领取调拨单。分配员把三联调拨单填上单位和经营性质后,拿去熟肉调拨股,让股长在三联单上填上品种和数量,盖上调拨章,签上股长的名字。拿着调拨单以及支票或现金,到财务室办理结算,办完后到配货处提货。

    提货员按斤出货,出完货后给盖上一个付讫的章。众人把货装在一个个大白铁盆中,抬到一个大推车上,用一块白布一蒙推回华欣。林百丰把出门证交给史俊英后,打声口哨,骑着自行车绝尘而去。

    熟肉制品组与其它组不同,按实际数量直接上柜台,不经肖晓入库之手续,另外做帐,这给熟食组加价提供了诸多方便。按食品总厂的零售价销售,利润较低,一般利润都在10%左右,但到了柜台上灵活得多,若是一等红肠的话,零售价规定1。65元每斤,而销售中大部分以1。80元到2元每斤,大量销售给一些机关食堂或附近县镇的二道贩子,而二等红肠零售价是1。40每斤,可以堂而皇之按1。65元卖个一等红肠价。有时把粉肠弄个破闷罐,锅底放上白糖,下面放个电炉子,简单一熏上点色,上货时每斤0。90元,当二等香肠1。40元又卖个好钱,这当中的差价,由史俊英单提出来,交到财务,做为其它组的损耗之用,一年下来,有许多见得着的活钱。帐面上略显繁杂,但尚未出过大错。

    张杰在土建科时,是个统计员,对财务了如指掌,是个财务通。她随时查帐和指导付金娜、隋飞飞,有时还亲自做帐。她俩根本就不敢或不会在财务上做弊,愣眉愣眼地瞅着张杰做假帐而使用这笔活钱,不知咋回事。对于正常财务的管理,张杰要求的比较正规,下每笔帐都要求的相当规范,力求不出差错。迁就林百丰和付金娜、隋飞飞、肖晓,工作上似乎也松散一些,可财务把关上一点不松懈,不让他们四人有机会利用漏洞。这是张杰没让商行陷入混乱和制约林百丰的主要原因。

    史俊英和大部分人对林百丰一小撮人的不满情绪,陆一平一搭眼瞅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时与史俊英交流几句这方面的话,问史俊英为什么总是香肠、蛋卷之类,应该多上一些好卖的品种,搭配着卖,可以减少许多损耗,加价率可以翻番。史俊英冷冷一笑,回答的异常干脆,“瞧林百丰那个糗样!他要是有那能耐,我们都得管他叫爹!不得供起来呀!这还得哄着呢!”

    上俏货不仅可以加价翻番,尚可以带出许多大路货。比如猪耳朵,上货时每斤1。30元,销货时可卖到每斤三元,并且,不买二斤以上香肠或蛋卷的话,不能享受一只猪耳朵的待遇。据史俊英讲,农历二月二龙抬头那天,猪头肉竟涨到4块钱一斤,猪手涨到五元一斤,而进价刚1。80元,可就是没货,把人都急疯了。

    林百丰自己弄回三四斤猪头肉来,好大显摆。后来一问,是他从兄弟单位的柜台上按1。5元一斤的零售价匀出来的,林百丰的实力可见一斑。

    史俊英偷着对陆一平说:“林百丰那一出,就是耗子扛枪窝里横。在商行里象个大爷,一出外头象个孙子,一点也抢不上。调拨股的钱股长,挺好说话的,不知咋回事,可膈应他了,一点都不照顾他,咱们只好卖大路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