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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翘枝

    二月梅花三月桃,腊月冬梅迎风绽。

    世人常有牢骚说,等待是件漫长的事儿,然而,现如今之于江采苹而言,可安静地空守在这宫中的日子里,却是难得的逍闲自在。

    翠华西阁的风景,原本就尤具田园风光的特色。近日以来,才入冬之初,却又降了场不大不小的雪,较之往年间,这场初雪虽说降得不免过早了些许时日,但妆点于雾蒙蒙的一片皑白色辉映之下的西阁,则愈发显衬得格外风采迷人。

    “小娘子早,奴见过小娘子。”彩儿领着月儿提打了桶热汤水,才转进西阁,远远即望见江采苹已然趴于窗格前,一副怡然自得正欣赏阁园雪景的惬意样儿,二人遂朝江采苹请早。话说昨个下了整日的雪,今早醒来,江采苹亦看似心情极佳。

    颔首夹眸一前一后步入阁的彩儿与月儿,江采苹朱唇微抿,却笑而未语。

    待命月儿将赶早打来的热汤水分别盛倒于木盆,眼见江采苹依是在凝神于窗外,彩儿抬手朝自个手心哈口热气,权作暖和下其早已因于这乍寒的冷天儿,而冻得泛凉僵的指头,片刻面有犹豫之色,方近靠向江采苹:

    “虽是这入冬来的头场雪,小娘子怎也赏不够了?从昨早飘雪开始,小娘子便命奴等敞开了阁窗,就连夜里亦未合上。今早这雪已是早停,小娘子怎地仍这般注目着外头?奴瞧在眼里,反致奴亦跟着起了兴,小娘子究是在看甚呢?”

    闻彩儿话中有话,江采苹这才回首:“实也无甚,只是偶觉,今冬这雪来得有够稀罕罢了。”

    有道是,怪事年年有,尤属今年多而已,且,已轮至自家头上。触及江采苹漫不经心的架式,彩儿心下纵生腹诽,可亦不宜逾矩于口上:“小娘子倒是心思缜密,连场雪亦如是上心。”

    “这是怎了?吾怎楞是听着,有人在冒酸溜味?”彩儿满嘴的陈醋劲儿,江采苹与之间隔有数步之遥,却亦可感嗅及身。

    “无甚。小娘子自管赏雪便是。”反观彩儿,见江采苹问询及缘由,欲言又止时分,非但未如实作应话由,反倒径自叹息着扭头奔往阁外。

    江采苹见状,来不及亦不便于相拦彩儿之际,遂蹙眉向尚杵立于阁内的月儿:“月儿,晨起你同彩儿外出打热汤水,往返路上可曾发生甚事?”

    一闻见江采苹有所质疑,月儿却连抬目迎触眼江采苹清眸亦未敢,立时搁下手头活,唯喏转身紧低下头。

    “但说无妨。吾唯想听句实话。”察觉月儿仿乎心存不小的畏忌,江采苹继而莲步移身至月儿跟前,和颜续道,“可是听谁人嘴碎,议有何不堪入耳之话?且道来与吾听,吾自有主张。”

    “小娘子……”江采苹软声细语,月儿一时竟亦添激动,“非、实非是奴多嘴……”

    发现月儿支吾间已是憋红眼圈,江采苹跨前小步,执起月儿略冻发红的双手,遂轻拍了两下,聊表慰藉:“别急,慢慢说。明知昨日下了雪,今晨出门打水,怎生亦未披件斗篷?彩儿这丫头也是,吾看其平时蛮为机灵,怎临及己身上,楞就粗心大意了?这大冷的天,倘冻坏了身,而落下个好歹,吾可再行找谁来整日陪吾呆于这翠华西阁度日?汝等着实不让吾省心。”

    即使相处的时日颇短,但于这半月有余的日子里,江采苹入宫之后即与彩儿和云儿及月儿仨人朝夕在一起。俗话说,日渐生情。何况是四个女子,可谓彼此互为依偎着过活于这后.宫中。

    于江采苹观察来,薛王丛不知通过何渠道为其弄进宫来扮贴身宫婢的仨人中,彩儿最是个爱占上风的人,可也是个直肠子者。单论脾性,彩儿倒与采盈有的一比,俱是肚子里藏不住事的,而且,同属那种遇事之时往往鲜少掂量得清自身分量的一类。然,江采苹入宫门的头日,才与彩儿三人打头回照面时,初识彩儿那日的稳重,则原以为彩儿本是城府极深的人才是,却不期,连日来深层接触之下,江采苹才赫然探晓,彩儿其实乃是个易偏嗜于“恃宠而骄”的无脑者。

    譬如当下之事,按理讲,倘宫内果传有何风闻,但凡聪明者,就算听闻见,于主子颜前,其亦佯作充耳未闻。彩儿却不止未能于江采苹面前较好的隐藏情绪上的冲动,反而当着月儿的面,净与江采苹耍开性子,仅凭数日的交情,甚至于主仆间压根亦存谈不上交情可言,如此一人,也唯了称之胸大无脑。想来,入宫当日的稳重,理应亦为他人事先教唆之。

    “小娘子切莫嗔彩儿,实是奴等掐算着,这天日尚早,昨儿下了雪亦不致怎冷才是,不是有‘春捂秋冻’之说……”待对视见江采苹美目底畔的那抹怨艾,月儿则忙不迭从旁加以作释,“奴、奴亦并不觉冷,劳小娘子挂忧,实乃奴之错,奴必悔之改之。”

    说释罢,月儿便抽缩回已给江采苹托捧在纤指间的粗手,垂首跪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