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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沙龙(上)

    夏历的最后一天是林治伯爵夫人的沙龙聚会,伦特市略靠北面冰山雪原,来自北方海洋的冬季季风已登陆了伦特市一天,令一直暑热不下的帝都有了几分凉意,街道上有怕冷的老人们加上了外套,可艾米莉穿着这身扎扎实实的大礼服裙竟还热得直扇扇子。

    说实话,艾米莉有点小紧张,她除了会吹两首曲子,可跟那什么诗人画家一点边都扯不上,谁要跟她聊个艺术,探讨个画风她准漏馅。

    这类艺术性小型聚会一般都在傍晚开始,等着夜色降临后,主人家便会依照沙龙的主题对灯光,布置有着不同安排。奢靡成风的卡徒索皇室对这种炫富炫“才”的聚会乐此不疲,只是,近几十年来这类最先开始为探讨艺术的聚会都或多或少变了性质。

    但是林治伯爵夫人的沙龙二十年如一日地保持了高水准,因为夫人本身便是名造诣极高的画家,她的才名从年轻时开始就让仰慕她的人遍及文化界,相应地她邀请的客人们都在艺术方面有着长才。最难能可贵的是,如果有平民在艺术方面也有非同一般的功底,她也会抛弃门户之见,将那些人邀请到自己的沙龙里表演,给他们一个晋身之阶。

    所以,当艾米莉在林治伯爵夫人家门口看到起码一长排,快到主街上的公共小马车时,虽有些吃惊,可也没太出乎意料。

    马车慢慢地在狭窄的空隙间挪动着,娜塔丽掀开车帘又放下:“真是讨厌,这么多车子,看来得等不少时间了。”

    娜塔丽的抱怨拉回了艾米莉的注意力,等看清她的装扮后不由大惊,急忙忙把她随意丢在坐椅上的黑色披肩给她披上:“外面冷得很,您脱了这个干嘛?”

    娜塔丽扭了几下,却敌不过艾米莉使了巧劲,搂着她半软半硬地套上了那件披肩,等艾米莉一放下她,她就气乎乎地扯下披肩道:“你竟跟格兰特那个家伙一样的,亏我还带你来玩呢。”

    想起刚刚出门时格兰特看着她冷幽幽的眼神,艾米莉就一个劲地发毛,她可不敢得罪这位煞神,只得苦着脸对娜塔丽道:“您就放过我吧,我可不想被子爵大人组队来砍。”格兰特那眼神表达的很清楚了,她今晚估计是接替了格兰特往常的工作——看着她妻子不能露出脖子以下的皮肤,不然,娜塔丽没事,她肯定没好果子吃。

    娜塔丽一听,更生气了:“喂,你是我朋友还是他朋友啊?竟然帮他说话!”

    大美女的怒火是冲着那把她吃得死死的老公去的,艾米莉可不想无端承受。她嘿嘿一笑,指着自己七分袖缀金****的粉金提花玫红色礼服道:“您看我不也是一样?再说您这件衣服够美了,肯定能艳冠群芳的,再美,那些艺术家们可就只能盯着您看,什么都干不了啦!您想想,这样一来会让艺术界损失多少优秀作品啊?”

    娜塔丽卟地一笑,马上又板起脸来道:“你还敢说你,你告诉我衣服可以这么做的,怎么自己还穿了件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旧式宫廷装,要不是面料是新的,我还真怀疑你父亲是把你母亲当年的衣服送给你了呢。”

    “所以说嘛,”艾米莉手一摊:“您跟我比比,就知道自己该多美,多幸运了。”

    娜塔丽一笑,随即又皱起了眉,手指嫌弃地捻了捻后来从腰部加上的一层同色雪纺纱外罩:“还美什么呀,被那个人东一改西一改,好好的一条裙子活生生给弄得难看这么多。”

    这时,马车停下了:“夫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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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治伯爵夫人家小会客厅的装饰风格延续了她的画风,简单而雅致,墙壁上贴着橄榄绿的墙纸,正对着门的就是巨幅的田园水彩画。房间里零零散散地放着二十来把桌椅,已经坐满一半了。一条至少五米的长桌上用银器盛放着精美的细点,秀丽的侍女端着美酒和餐盘穿梭来去,金银器上装饰着彩色的羽毛,还有穿着藏蓝色制服的仆佣们无声而恭敬地侍立于周围,准备随时撤下空余的餐盘。

    她家的沙龙最多一次只邀请了五十来个客人,因此每次都弃了金碧辉煌的大客厅不用,改在稍小一点的小会客厅。客人们或站或坐,或论诗谈曲,或品尝小点,或与人攀交,各得其所,各得其乐。

    娜塔丽一进门就和认识的人互相寒喧起来,她明白艾米莉的处境,进门两人就默契地分开各行其事。

    艾米莉悄悄地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坐下,这里靠着阳台的大落地窗,米色纱质窗帘系成一束,系窗帘的橄榄绿绳子垂着大大的流苏,风大一点都能扫到脸上来,再隐蔽不过了。

    来这地方的人无不各怀目的,一窝一窝的人全凑在前面一排,这附近五六个位置都空着,正好便宜了艾米莉这个吃货,她趁着没人注意,一碟一碟地搬了五六盘小点零食到桌子上,一个人坐那享受地细细品尝,只等着老爸的节目开始。

    “听说了吗?斯特里普家的小姐和人私奔了。”前面几个女孩的窃窃私语引起了艾米莉的注意。

    “斯特里普家?他们家不是只有一个少爷吗?哪来的小姐?”

    “你这就不知道了,这位小姐是斯特里普侯爵的原配夫人生的,一直住在别院里。”

    “难怪得了,连私奔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看来是从小没人教养的缘故,斯特里普少爷可真可怜,有个那样的母亲,还有个那样的姐姐,只怕以后就难做人了。”

    “你替人家担什么心,人家可是米耶斯布的高材生,前途远大着呢,他母亲和妹妹又不是他。真不明白斯特里普小姐在想什么,我可是听说,她是内定的……”

    艾米莉正听得入神,忽然耳边听得一阵手掌相击之声,却是穿着一身暗紫罗兰刺绣礼服的林治伯爵夫人站在最前面致词一番后,终于请出了让艾米莉翘首以盼的文艺表演。

    海格尔的表演被排在中间,艾米莉把身子朝后缩了缩,直到紧挨着窗户。晚上的风凉而不急,纱质的窗帘时时飘到她面前,她举起灰色的兽骨羽毛折扇半掩着脸,兴奋地张大了眼睛。

    海格尔前面的是位诙谐的文人,他讲了一段类似于单口相声的笑话后,海格尔踏着宾客们开怀的笑声,随后上场了。

    身着黑色礼服的他用那把金色的大竖琴随手拨了一串叮咚脆响的音符,打乱客人们无忌的欢笑,哄哄闹闹的室内渐渐安静了下来。海格尔也不行礼,不致词,坐在琴凳上闭着眼睛顺着如淙淙流过的小溪般的音乐里曼声而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