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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生死搏斗

    夜更深,浓厚的乌云悄然爬满天空,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渗透着一股湿冷的水汽,树叶轻轻抖动着发出潮水般的声响蔓延在夜色里。

    风雨欲来

    “大人,第九座碉堡上的火把熄灭了!”

    贝竺闻言抬头,果见城楼上终年在夜里燃烧的火把在第九座碉堡处断开了。他倏地翻身上马,扬手对身后一众整装待发的人马打出手势。

    人马皆静默无声,朝着同一个方向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马车在空旷的原野上疾驰,车外是无尽的黑,唯有车厢前挂的一盏油灯发出的微弱光芒透过车帘稍稍驱散了车内的黑暗。

    穆兰嫣微眯着眼在马车的颠簸中假寐,偶尔抬眼打量对面的人影。昏暗的光线中,那张玄铁面具下的脸始终看不真切,冷漠的表情找不出丝毫情绪的破绽。只是与此人单独相对时,她就觉得莫名的压迫,那份冷然不是任何人都能从容面对的。

    她心中其实是相当疑惑的,穆枭究竟有何能耐不费吹灰之力能令堂堂掌管帝都二十万驻军的狻猊将军屈服?尽管“屈服”这个词用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一点儿都不合适。

    风从窗口灌入,扬起的窗帘飞舞在漆黑的夜色中,借着灯盏里些许微弱的光影忽隐忽现,宛如鬼影。

    她坐直身体探头望向车外,隐隐约约可见道旁高大的树影飞快地倒退着,亚丁高原上蜿蜒的光点已如星辰般遥远。如此轻而易举地逃离了那座高高在上的森严囚笼,一切顺利得仿佛做梦一般。

    突然,一道狰狞的闪电扯开了漆黑如幕的天空。

    穆兰嫣惊吓得缩回车内,回首的一瞥间,她看见对面那抹人影脸上的玄铁面具泛出了森森寒光,面具下的脸被闪电映得雪白,冰冷中透着肃杀之气。她猛地一阵战栗,惊出一身冷汗。

    只是一眨眼,黑暗再次笼罩下来。

    马车似乎拐上了平坦的官道,依然疾驰却不再如先前那般颠簸。然而,穆兰嫣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风越来越猛,呼啸着掠过马车。灯盏不停地摇晃着,昏黄的光影忽明忽暗。黑暗令人恐惧不安

    马车渐渐放缓了速度,车外依然是无尽的黑暗,隐约间有湍急的水流声传来。

    “到了!”一直沉默的桑珏终于开口,沙哑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

    车夫停稳马车将车帘掀开,狂风顿时扑面而来。

    桑珏披上斗篷先行跳下马车,车夫拎着灯盏为她照路,两人前后往河岸走去,仿佛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人。

    车夫拎着灯盏在桥头的一处杂草堆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块残损的石碑,“是这儿了,没错,罗布桥。”

    看了眼石碑,桑珏点头将一包银子塞到车夫手中。

    车夫捧着银子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这天眼看着有暴雨要来了,您还是拿件蓑衣吧,车上正好有”

    “等这雨落下来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了。”她摇头,谢绝了车夫的好意。

    穆兰嫣在马车边站了许久,直到看到车夫拎着灯盏往回走来,她才举步走向河畔。与车夫擦肩而过时,她忽然听到车夫说道:“那座桥已经荒废多年了,你们若是过河千万得小心啊!”她怔了怔,等她回过神来,车夫已经拎着灯盏走远。

    不一会儿,那一抹微弱的光芒随着飞驰离去的马车越来越远

    黑暗终于没有了一丝缝隙。

    狂风怒吼着掀起了河面层层浪涛,拉扯着河畔人影的黑色斗篷猎猎作响。

    良久的沉默过后,桑珏突然伸手抓住穆兰嫣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拖着她踏上摇摇欲坠的木板桥。

    “你想干什么?”穆兰嫣惊呼,死死地攀住桥头的木桩不肯松手。

    “这话你应该去问桥对岸的人。”桑珏略微提气,手臂一带便将穆兰嫣扔上了桥面。

    风吹乱了穆兰嫣的头发,也吹散了她的骄傲。她挣扎着爬起来,惊慌失措地抓住锈迹斑驳的桥栏铁链。

    桑珏站在她身后,冷眼睇着她道:“是想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脚?”

    穆兰嫣又惊又怒,抬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双手紧抓着铁链,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小步向前挪动。河面上的风越发猛烈,衣袍被风灌满,身体很难保持平衡,越往前走桥身摇晃得越剧烈,短短不过十丈的距离却走得如十万丈般漫长。

    她一边胆战心惊地盯着翻腾的河面,一边在心底拼命诅咒她身后的人。若她能平安回到中穹,总有一天,她要将她受到的屈辱一并讨回来。眼看着已经走完一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对岸的景象。她深吸一口气,加快步伐向前移动。

    又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河面上突然掀起一波巨浪,直扑向剧烈摇晃的桥面。

    “啊!”穆兰嫣惊慌中脚下踩空,整个人朝河面扑下去。

    桑珏一惊,几个大步上前,一把将半个身体已被巨浪吞没的穆兰嫣拉了回来。

    巨浪过后,桑珏的衣袍湿了一半,穆兰嫣则全身湿透,湿发全黏在脸上,瘫坐在桥面上,紧拽着桥栏的铁链浑身战抖,一副惊魂未定的狼狈模样。

    “我不走了不走了”她战抖着,突然转过头冲河对岸哭喊道,“救我,枭,救我”

    漆黑的夜,风声呼啸,浪声怒吼,哭声嘶喊

    河岸另一端的桥头缓缓出现了一抹人影狂乱飞扬的黑发,猎猎作响的黑袍,阴鸷森然的气息完全与黑夜融为一体。

    桑珏抬头望向桥头那端的人影,冷声说道:“剩下的这一段恐怕得麻烦罗刹将军了。”

    “枭”穆兰嫣抹了抹脸上的泪,欣喜地看向黑暗中缓缓走来的人影。

    狂风吹落了桑珏罩在头上的斗篷,几缕零散的发丝被风吹乱,拂过玄铁面具下冰冷肃杀的眼神。

    穆枭的步伐在与桥上的两抹人影不足一丈的地方停住。他微仰起头,似乎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穆兰嫣视而不见,目光直射向她身后的桑珏。狂乱飞舞的黑发掠过他的面庞,模糊的神情透着一股诡邪之气,任凭狂风呼啸,桥身晃动不止,他却岿然不动。

    桑珏暗自惊叹,穆枭的武学修为果然了得。与他交过一次手,她便知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他心性诡谲阴鸷,更令她无法窥探他真正的实力。她没有多少的胜算把握,唯有以死相搏!

    黑幕般的天空再次裂开了白色狰狞的缝隙,这一次数条闪电同时自天际落下,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也将隐匿在黑暗之后的心机暴露。

    穆兰嫣脸上的那一丝兴奋刹那间凝结。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之中突然出现了数千铁甲寒刃的武装人马,南北河岸各自为政,数不清的箭矢对准着同一个方向罗布桥。

    “显然咱们之间没有信任可言!”穆枭轻叹,状若惋惜。

    桑珏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河岸那边的人马,“难得罗刹将军与桑某有默契!”

    “哈哈哈”穆枭笑得张狂,“这下还真让人为难了,在下的那帮弟兄想请狻猊将军到对岸喝酒,不过忘记准备您那些弟兄的份儿了。”

    “真巧,桑某也为罗刹将军备了薄礼,而且”桑珏冷笑,“带足了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