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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一枝春

    第五回一枝春

    苍林幻境中春意,

    虎落平阳被犬欺。

    此时,楚行云全然不知身后剧变,他飞身三步,正好真气殆尽,便轻落于地,回身欲走,却突然发现,身后的路,竟兀自消失了!

    四下里,静悄悄的一片,先前宋长风nn的马蹄声,两位侠客足点枝头的震颤声,全都戛然而止。楚行云踱了几步环视一圈,只见四周皆是合抱之木,苍密的树冠遮云蔽日。

    他自忖从华碧楼追到此,距离并未太长,临水城郊外的山野密林,树木虽多而繁翠,但樵夫素来不少,像这般苍天巨木惟深山老林可见一二,更蹊跷的是,如此成片密林,竟连一丝虫鸣鸟叫也听不到,甚至连风都是凝滞的,唯有冷的雨,沥沥地打在树叶上,在寂静之中尤为}人。

    楚行云心觉怪异,恐怕自己是误入对方的阵术而中了幻觉,此时敌暗我明,他武功尽失,与其轻举妄动,不如先静观其变。

    他立在墨绿树荫下,雨顺着他的发丝,滑过脖颈,润过锁骨,最后落在他佩戴的残玉上,沁得他心口一凉,恍然想起十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的烟雨朦胧,记忆中的那人,踏雨而来……

    然而楚行云还没来得及感怀怅然,后脖颈忽然一热。

    像有一只毛茸茸的小活物,软软地靠上来……一呼一吸……

    楚行云浑身一滞,他四下张望,什么也没有,惟有雨声淅淅沥沥。

    楚行云没有回头,但脖颈处的肌肉却暗暗蓄力,猛地一下,整个后脑勺向后狠狠敲去,同时右脚一迈稳住重心。

    但他却扑了空。

    身后空无一物,只有惨绿的树影。

    诡异的静默一寸一寸蔓延开来,突地,被一声低笑打断:

    “楚侠客,久仰久仰!”

    这声调,赫然是不落平阳!

    “你说,你我二人名字这般浑然天成,比那宋长风,不知般配了多少,可见是月老牵线,天作之合……”

    此人说着,一只手似有似无地流连在行云的腰间,又低下头,在他耳边笑:“不如,来搞一点夫妻之实?”

    楚行云觉得莫名其妙,暗想这个采花贼怕不是小时候烧坏了脑子?他竖起右手肘,猛地向后一捅――

    又捅了个空。

    楚行云表面静静地立着,内心却估摸着各种逃脱之法,他十年来钻研的都是剑术轻功,对于幻术阵法一窍不通。

    此时,他勉强想起一些道听途说的驱鬼诀窍,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狠狠咬破自己的中指,鲜血霎时汩`汩流出――

    突然,整个视野扭曲,那密林惨绿和着血色鲜红,花麻麻的搅成一片,楚行云顿觉双眼刺痛,脑眩耳鸣,接着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行云眉间微蹙,继而转醒。

    他刚一睁眼,就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入目是一点玉白的下巴尖……

    但再往上看去,就是一条刀疤,从脸颊直接划到脖颈。

    楚行云暗想,这不落平阳果然脑子有洞,正常人谁会把自己好端端的脸拿来这样划?他正欲动弹,不料却被这傻贼欺身压住。

    心中警铃大作,楚行云顿感不妙,咬牙想挣起,全身各处却都麻得使不上劲,凭他这种身体现况,再多挣扎叫骂也只会像欲擒故纵,他当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观望四周,附近草木葳蕤,偶有鸟鸣,已不是那种可怖的惨绿之森。

    忽地,一阵氤氲水汽扑面而来,楚行云发现十步之遥外,是一条清溪。

    因这几日梅雨之季,溪面甚宽,其水湍溪石之音似玉石璁珑,他再想抬头去看溪对岸,却被按住了头。

    “你还真是不自知啊,二重一枝春下去,还这么不老实吗?”

    楚行云心神一震。这“一枝春”乃江湖中一味极罕见的三重药,吃的次数不同,作用也不同。一重药令人昏迷,二重药逼人发`情,三重药使人失忆。且越是功力深厚者,越是发作得又快又狠。

    楚行云此时武功尽失,反倒成了不幸中的万幸,他勉强抬眼去望,那条溪流水`多却势缓,想着自己打小水边长大,而不落平阳活动轨迹几乎在北,大概不会游泳,顿时心上一计……

    忽然脸上一冰,有指尖,碰了他一下……

    谢流水的手很凉很凉,像一条冷血的蛇,楚行云心中暗惊,这人练的什么武功?怎么手冷的像死人一样?

    不及细想,那冰冷的指尖又开始下滑,最后轻轻扣住他的咽喉。

    江湖中人,命门被扣,楚行云全身一僵:“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不落平阳,采花小贼,但据说胆小如鼠,从不主动杀人……

    谢流水闻言,捏了捏行云的脸颊:“来找你拿一个东西。”

    “拿什么?”楚行云冷冷道,“清白?人命?”

    谢流水摇摇头,低笑了一声:

    “都要。”

    “你找错人了,我是男子,并非女扮男装。”

    “我知道。”

    “……”楚行云自知武功尽失,难以与对方硬抗,又见这不落平阳还能沟通一二,遂和缓道:“别人出多少两佣金?我可以翻倍给你。”

    谢流水摇摇头:“我不要钱。”

    楚行云心想,这采花贼果真是个傻的,天底下怎么会有不要钱的人?他盯着谢流水看,继续谈判:“你若不放心,可将我点了穴,我带你去拿钱,你需要多少……”

    谢流水笑了一下:“楚侠客,你是有钱人,以为这天下人都是穷怕了,可天底下还有一种人,再多的钱都对他没用了。我不要钱。”

    楚行云盯着谢流水看,竟发现这人说“不要钱”时,神色极认真,不像是价码不够的贪婪。他在心中盘算着,近日在江湖上得罪了谁?竟不要钱也要取他的命?

    这般行动……倒像是他欠了什么风流债,楚行云自问流言虽多,但都虚虚假假,他没跟谁搅不清楚,更没有辜负谁的真心,他一直,就只喜欢十年前那个人……

    如今谈判不成,只能硬打。楚行云沉住气,逼自己忍住。

    现在不是时候。

    楚行云一动不动,忽于电光火石间,右脚猛一踹,谢流水先前见他安分不动,此时始料未及,往左堪堪一避。

    他趁此空隙,盘身而滚,一下脱出桎梏。但毕竟中了圈套,虽然药未走全身,却已感乏力,未得几步,被谢流水一捞,就捞回来。

    楚行云重又恢复那种不抵抗、不挣扎的安分状态,一双墨瞳静静地看着谢流水。

    七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