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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远墙心尘渡红影

    小年即每年农历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在中国,它是整个春节庆祝活动的开始,主要习俗有两个:扫年和祭灶。

    扫年,即扫尘,实际上就是大搞家庭环境卫生。北方人以腊月二十三为小年,称“扫房”;南方人以腊月二十四为小年,称“掸尘”。这一天家家户户黎明即起,扫房擦窗,清洗衣物,刷洗锅瓢,实施干净彻底的卫生大扫除。小年的前几天,家家打扫房屋,意为不让灶王爷把土带走。“尘”与“陈”谐音,故扫尘也就是把陈旧的东西一扫而光,这既指庭院内的陈年积垢,也指旧岁中遇到的不快。

    祭灶,即祭送灶神升天,因此小年也叫祭灶节。人们在腊月二十三都要祭灶,灶君神像,贴在锅灶旁边正对风匣的墙上。两边配联多为“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下联也有写成“回宫降吉祥”,横批是“一家之主”。中间是灶君夫妇神像,神像旁边往往画两匹马作为坐骑。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其中,后三样是为灶王升天的坐骑备料,祭灶时,还要把关东糖用火融化粘住灶王爷的嘴,让它不在玉帝那里讲坏话,也有意为让灶王的嘴甜,光说好话。然后将灶王爷像焚烧,谓之“升天”,边烧边磕头祷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有的地方烧假马、放鞭炮送灶王爷骑马上天。

    小年这天一大早,我穿上母亲为我准备的一身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一柄特意为自己设计的小扫帚,兴冲冲地冲到大哥的房里。我一边大叫杨义起床,一边开始大幅度地挥舞扫帚,把还没有洒上水的地面扫得尘土飞扬。我喜欢看着那些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曼妙飞舞的景象,那么细小的存在,在阳光下才显得真实可爱,而平时我们都无法注意到它们的存在。这些在阳光下跳舞的精灵有一种别样的生机,仿佛特别不受约束,特别自由一般。想起过去和养父养母以及阿伟一起生活过的日子,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每周日和养母一起早早起床,拿着抹布到处清洁的时候。养母会温柔地看着我,问我累不累,然后让我去洗洗拖布再递给她。她的笑容,伴着在明亮光线下起舞的微尘,显得那样的亲切自然,就像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走到厕所里清洁清扫工具的时候,我常常会泪流满面,养母的笑容,于我而言就像是圣母玛利亚俯视着怀中的耶稣时所展露的笑容一样温暖……

    “小妹,干什么啊!”被吵醒的杨义怒气冲天地吼道,然后又被我无端掀起的尘土呛得好一阵咳嗽。

    我则站在门口,迎着阳光大笑着,任那些灰尘充满我的口腔——我就是想这般密切地接触它们,因为它们让我觉得此刻的自己才是如此的真实。

    终于,杨义被我从床上掀了起来,真的是“掀”哦,不信你可以看看他那悲惨的屁股和那床悲惨的棉被。

    我拖着不情不愿的跟在我后面一脸无辜样的杨义,兴冲冲地跑到院子里找牛叔。牛叔是杨府的管家,杨府的大事小情都是他负责,我十岁之前是没有权利对他发号施令的,而过了十岁,就代表我已经是一个有发言权的大人了,我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情——包括给我安排一个打扫的项目。

    我把想法向牛叔一提,他果然如我所料般面现难色,肥肥的大饼脸上满是纠结:“小姐,你别为难小人了,小人哪敢给你安排扫尘的工作啊。大少爷,您还是赶快带着小姐回屋吧,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冻病了,可是要吃药的,那汤药啊,可苦了,小姐一定喝不下的!”

    “牛叔,你净吓唬我!”我马上像胶皮糖一样粘过去,一脸娇嗔地开始撒娇,“牛叔,你平时最疼人家了,人家喜欢吃万记的糖葫芦,你就算跑到城墙那边也要给我找来。现在人家只不过是想要帮牛叔扫尘,牛叔为什么不答应啊!人家不干,人家不干啦!~~”

    最后那个“啦”字我拖得可谓百转千回,听得我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身后偷笑的杨义让我狠踹了一脚。

    牛叔此刻汗都冒出来了,在如此寒冷的冬日清晨,他脑门儿上居然浮现出一抹乳白色的雾气,被那金黄色的阳光一照,真的是蔚为壮观啊。他狠狠瞪了一眼准备在旁边围观的家丁,匆匆安排了几份工作。我留意了一下,门口的匾额需要打扫,整个杨府的立柱需要擦拭,花园里的枯草需要清理,厨房中的灶台等处需要整修……天啊,工作量不小嘛。牛叔被我紧紧缠住的左臂已经略显僵硬,他本来就心宽体胖,现在手臂上又吊了我这个小孩子,从远处一看是更加庞大的一坨,而且显得分外臃肿,根本是行动不便。

    “大少爷,大少爷……”牛叔那双平时精光四射的小老鼠眼此刻充满了哀求之色,他不敢把我甩开,又不能任由我这么胡闹,只有向杨义求助。

    杨义刚想说什么,只听身后有人哈哈大笑:“大哥,找你半天,你居然在这里陪着小妹胡闹!”

    杨斌一脸得意的笑意匆匆赶来,他一身短打装扮,明显是为了要找大哥一起习武。周亮跟在他后面,同样的装扮,显得分外精神。

    不知为什么,看到周亮走过来,我马上放开了牛叔的手臂,并下意识地捋了捋额前滑落的一缕头发。

    “小妹,牛叔那么疼你,你怎么能给人家添麻烦呢?每年春节前后都是他最忙的时候,你不知道吗?”二哥总是一副教训人的面孔,我最讨厌他这样了,于是我撇过头去不理他,要是用漫画的形式表达,就需要在我头顶右上方注明——懒得甩你!外加“唰”的一声,转头的音效。

    牛叔倒是感恩戴德的谢过二哥,然后趁着大家都在,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你真讨厌,干嘛放他走,我还没有工作呢!”我揪住准备拉着大哥走的杨斌,其势汹汹地质问道。

    “你明知道他不敢,何苦为难人家。”

    “我本来就是想在他身边打听一下情况的,要是听说哪个地方人手不够,我就偷偷跑过去帮忙了,怎么会为难到他?你看,我的扫把和抹布都准备好了!”我亮了亮我精心准备的清洁工具,以显示我的雄心壮志。

    周亮在一旁轻笑道:“为什么非要参加扫尘呢?老老实实呆在房里,做你的千金大小姐不是很好?”

    他这句话不是是有心讽刺还是无心之说,我冷哼一声,说道:“你可以问问我几位哥哥,我谢胭脂是不是愿意老老实实做千金小姐的人!如果我在你眼中是这样一种形象,我只能嗤笑你的无知庸俗!”

    大哥悄悄拉了我一把,二哥偷偷向我递眼色,我全当不知,仍是目光炯炯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