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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兔死狗烹狐亦悲

    夜风混合着热浪也变得滚烫灼人,尸体的烧焦气息让人忍不住的作呕。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飞龙骑也有些受不住这种气味,却仍要皱着眉头盯紧了三个营门。

    吴王渡看着面前自己一手策划的火海有些不忍。

    虽然是敌人,可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妻小,如今却被烧的尸体都不剩。

    千户和红儿一左一右站在吴王渡的身边。

    “先生,你是在可怜这些中州人吧。”

    “可战争总是要死人的,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北苗的无辜百姓。”

    “我知道,可那些人也有他们的妻小在家里枯坐着等他们把家还。”

    吴王渡不再去看身后的火海,道理没人比他懂得更多,只是他心里依旧想着能少死些人就少死些人。

    吴王渡吹了一声口哨,白兔从林中跑来甩了甩身上沾着的尘土草屑。

    “就剩下最后一步了,只要攻下城池,白氏就有了立足之地,之后只需要各个击破,北苗就回到了苗人的手中。”

    一骑白马当先,身后跟随着千余义士朝着城池进发,细心的千户仍旧留下了数十人,等大火散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各个将军的兵符。

    毕竟兵符都是黄金打造,大火也奈何不得。

    十三支五溪苗兵也从各地汇聚而来。

    负责城防的校尉看着城内四处火起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因为城内再乱也是五城兵马司的都尉失职。若是丢了城池,那就全完了。

    子时,北方码头的那一声巨响和镇南将军中军大帐的滚滚黑烟给所有守城将士的心中埋下一丝阴霾。

    校尉根本没办法安慰下属,若是说还有援兵之类的,怕是自己都不信吧?

    巨响过后仅仅一个时辰,守城士兵就听到了城外陆续有人喊马嘶的声音,却因为夜色浓重看不清情况。

    本是分三班轮流驻守的军士如今都严阵以待死死盯着城外。

    卯时初刻,天色稍明又罕见的下起了大雨,城防军士们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看着城外从天而降的五溪苗兵。

    校尉绝望的拉动着手上的弓弦,一支羽箭歪歪捏捏的射了出去。

    连上天都在帮这些苗人,风雨里不止是弓箭大打折扣,火油什么的效果也变得极其有限。

    好在守军两营将士齐备足有万人,城外的苗兵撑死两万。

    可昨夜那骇人的巨响却让每个守城的士卒内心惶恐不安,莫非真的是天降雷霆来惩罚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吗?

    “快看,城墙上好像有字,城内也有!”

    士兵们抬眼望去,瓮城的城墙上竟然有‘北苗兴,白氏王’六个黑色大字,城内也有一些空地上凭空出现了许多。

    细细看去,似乎是蚁群,可蚁群为什么会自发摆出这六个大字啊?!

    埋锅造饭的士卒也惊恐的在鱼腹中发现了写着‘北苗兴,白氏王’的白娟。

    城内不知何处陆续响起了歌声,正是吴王渡所写的讨贼檄文。

    ‘天意’两个字布满了守城将士的心里。

    雷霆声在城墙各处炸响开来,底宽四丈的城墙出现了数个洞口。

    可惜城墙毕竟太厚,震天雷也不可能炸开。

    “都别被骗了,那是城中的反贼放在城墙下的炸药。都给我盯紧了,再有人靠近,无论是什么人,尽数射杀!”

    城外的苗兵从四个方向同时发起了攻城,来不及打造更好的攻城器械,所能用的也只有云梯,最多在前端加一个勾住垛口的铁钩。

    城墙上射下来箭矢很难造成什么杀伤,守城军士开始扔下巨石、檑木、金汁,用撞柱去撞开云梯。

    可依旧有无数的苗兵嘶吼着登上城墙把震天雷往守军的头顶扔去,白氏夫人、十三寨的寨主都操着苗刀亲自攻城。

    正如白氏夫人所说,没有一个苗人会临阵脱逃,哪怕是昨天还在种地的新兵。

    而那些胡子发白的五溪苗兵更是比那些小伙子还要拼命,哪怕是重伤临死也要抱着一个禁军跌下城墙。

    吴王渡也在客商的团团保护下登上了北门的城楼,开始沿着城墙顺势冲杀。

    上万的守军和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有些人开始跪地投降,却依旧被五溪苗兵砍翻。

    双方十几年的血仇早已不是跪地投降就能抹掉的,吴王渡也无心阻止。

    再菩萨心肠的人想到这些为虎作伥的禁军也生不出什么好感,最多也只是感叹一下生命的可贵之类的,转手再砍死几个禁军。

    攻城往往需要以天甚至以月为单位,可这次的喊杀声只持续了短短大半个时辰。

    一万禁军尽数死在了苗人刀下,一千五百降卒也和往日反叛的苗人一般被一根绳子从垛口伸出挂在了城墙上。

    五溪苗兵们站在城头兴奋不已的喊着“北苗兴,白氏王”。

    千户,吴王渡,十三个寨主,刀疤全都恭敬的跟在白氏夫人的身后步行进城。

    尤其是千户,之前白氏夫人还叫他大人,听从他的命令,如今千户却比白氏夫人更先适应新的角色。

    城内的中州人依旧躲藏在各自屋内避祸,苗人却都跪在了道路两旁,看着这位上天派下来的女王。

    “徒弟,你主意多,我们首先要做什么?”

    “白国主,我觉得最首要的就是路边跪着的百姓。在关山,国主从不让人跪拜他,因为没有人是谁的奴隶,我们都是生而平等的人。”

    白氏夫人骑在马上,也反应了过来,正要开口,吴王渡又提醒到。

    “白国主,最好再顺势宣布北苗所有政令一如关山,尤其是一税制和二八税率。也可以顺势将这座城池改做白帝城!大封功臣,接下来就是从南到北的秋风扫落叶。”

    白氏夫人如梦方醒,颇有些复杂的侧过头看向吴王渡

    “徒弟,你真的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惜了。”

    吴王渡心里一惊,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应该是说自己早晚会离开北苗吧?总不至于卸磨杀驴才是,洛国主也不会答应。

    白氏夫人停住了马匹。百姓都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不知道这个传闻中散尽家财救济百姓的白氏夫人会说出什么话。

    “北苗的子民们,从今往后,我们都亲如兄弟姊妹,再不用行这卑躬屈膝之礼,哪怕是对我,现在我令你们全都站起来!”

    百姓们将信将疑,还是没人起来,一种名为奴性的东西在苗人身上扎根了十七年,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去除。

    白氏夫人下马一个个的弯腰去扶起路边的百姓,吴王渡的内心很复杂,因为吴王渡看着白氏夫人和白妙音的身影一步步重合。

    两人都是那么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被当做复仇的工具,如出一辙的假仁假义。

    原因很简单,从昨日子时开始,计划的细节之处都是那么的不堪入目。

    各地的锦衣卫焚毁了粮仓,可若是各地禁军没了粮仓回过头来不还是要抢夺百姓的吗?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更加激起百姓对中州的仇恨。

    为了让这座城池乱起来,竟然和青帮联络,甚至放出数百的死囚。虽然那些死囚里不乏苗人的义士,却也有许多真正的不法之徒。

    还有被活活烧死在码头的那个卧底校尉,吴王渡不信千户忘记了此人的存在。

    白氏夫人终于让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开始和百姓说着从今往后北苗所有条例一如关山,就比如一税制和二八税率,还要与关山结为兄弟之国。

    白氏夫人安抚好了百姓,策马走进刺史府,甚至连府邸的新牌匾都已打造好。

    下手第一个站着白妙音其次是千户和十三个寨主。有意无意间将吴王渡挤在了最后。

    白氏夫人坐在昔日刺史的宝座上,身穿甲胄却好似黄袍加身。

    “诸位,我等隐忍了十余年,终于获得了此胜。但我等依旧不可懈怠,我们要一直把北苗的子民全部解救出魔爪才能片刻歇息。”

    “承蒙诸位寨主不弃,多年来一直支持我白氏一脉,这国主之位我就当仁不让了。”

    “传令,此城即日起更名为白帝城!建国北苗,封白妙音为世子,兵马大元帅,兼总兵一职,即日起征伐中州!封......”

    吴王渡听着一连串陌生的名字从白氏夫人口中吐出,每一道王命都会有一个寨主谢恩。

    六部尚书,布政使,指挥使,提刑使,都有了人选,可唯独功劳最大的自己丝毫没有提及。

    没人不爱面子,吴王渡也爱,即便白氏夫人给吴王渡封了什么官,吴王渡多半也会辞去,毕竟自己不属于北苗。

    可一直到所有人都退去,各自领命而还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