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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戒心

    像有云,常常就会下雨,像空穴,常常就会有来风,而上帝创造了男女,常常就会有爱情。

    不知什么原因,苏湄却早已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不碰爱情。

    她收起了难得一见的真挚笑容,专心开着车,不再看叶云一眼,惆怅又重回她的眉间。

    见着这妮子神情的瞬间变幻,叶云陷入了沉思,她那种无人分担的苦楚让他喘不过气。

    风微微吹过,几根青丝散飘到她脸颊上,叶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捻起她的细发,指尖触着了她冰肌玉骨的皮肤。

    苏湄回过神来,将那几根青丝抽出他的指间,脸色微红,瞪着他道:“你在干嘛?”

    “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叶云微微一笑,清净如竹,虽然不知她究竟担负着什么,会这样的黯然神伤,就像他始终无法了解母亲眉宇间那一抹幽怨似深宫贵妃般的寂寞那样,但女人终究是女人,作为一种只有造物主才能理解的生物,眼泪是她们释放痛楚的最佳渠道。

    苏湄咬着嘴唇,眼眶泛泪,却固执地挤出一丝笑容,逞强道:“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哭?”

    叶云有些心酸,却不露痕迹,故意玩笑道:“为了你即将要付给我的那些钱啊。”

    苏湄忍俊不禁,莞尔而笑道:“我才没你那么财迷。”

    叶云摸了摸鼻子,故意用一种调侃的语气,恐吓道:“我不仅财迷,还色迷。”

    苏湄侧头嗔视着他,娇骂道:“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你呀,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我是狼,不过是每个女人都梦想嫁的可爱坏蛋,灰太狼。”叶云厚颜无耻道。

    苏湄吐吐舌头,嗔笑道:“呸,不知廉耻。”

    两人不再交谈,安静了下来,只有悠扬的音乐在徐徐演奏。

    叶云也没有再试探苏湄,侧头望向窗外,一闪即过的风景纵然赏心悦目,却从不为谁停留。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份不为人知的秘密,叶云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所以他选择了缄默。

    多一份负担,就少一份轻松,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有谁明白,很多时候,一个女人即使想找个陌生人来分担心里的无奈与难受,也不是无头苍蝇乱找一通,更何况有些事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对陌生人和盘托出的。

    有人说,生活需要勇气来清点。这话没错,就好比打扫房间,坐在一堆旧物之中,翻翻拣拣,也许每样都有些来历,有点故事,但总是要咬咬牙,丢了出去,房间才能焕然一新。但要记住一点,在这一丢一掷间,是亟其需要一份放弃的勇气的,而这份勇气,恰恰是许多人所缺乏的。

    断舍离,说易做难。

    很快,甲壳虫驶出了市区,风驰电掣一般,径直来到了郊区的一条清清小河旁停下。

    没有了高楼大厦、马路天桥,也没有了工业废气、汽车尾气,更没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切都如王勃所说:鸟飞村觉曙,鱼戏水知春。初转山院里,何处染嚣尘。

    极目而望,只有那山、那雾、那树、那花、那桥、那水、那鱼、那石,还有,那人。

    苏湄神态恬静,坐在小河岸边的石头上,幽幽望着缓缓流淌不休的河水,身旁放着一双黑色的高跟凉鞋,那双俏生生的小脚不着寸缕置于水中,脚趾每一粒都晶莹剔透,仿佛拿洁白的玉石雕刻出来似的,河风轻轻撩起她摆裙的一角,手盈可握的玉腿若隐若现。

    《山石》: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风生衣。

    此地风景自然秀丽,比起城市公园里那些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的人工美景绚烂多彩百倍。叶云喜不自胜,平时几份工作让他忙得分不开身,今日难得出来一趟郊游,怎能不愉悦呢?他本就是一个喜欢田原山水野趣的人,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这妮子会带他到这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荒山野岭来。虽然清幽的环境令人有些想入非非,但他心里却没有暧昧的念头,只是有些费解,仅此而已。

    贾平凹有句值得众生咀嚼许久的话:守口如瓶吧!对任何不能预见的结果。

    叶云用实际行动很好地阐释了这句话,静静而立,手里抛玩着那颗小石子,漆黑清亮的眸子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石头上的绝世佳人,他虽然澹泊寡欲,对美色的欲望不像正常男人那样强烈旺盛,但男人嘛,极少有对女人外貌彻底免疫的怪胎,尤其是苏湄这样的人间绝色,他难免会静下心来悉心欣赏。

    阳光,流水,顽石,美人,从他这个角度观察到的这幅侧面静景,禁不住让他联想起了贾宝玉与林黛玉的木石前盟——“一花一石如有意,不语不笑能留人”,此时的冷美人,甚至比弱柳扶风的林妹妹还要哀伤,还要惹人爱怜。

    这对青年男女,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静谧一片。

    苏湄就这样长时间地凝望着终日不息的河水,一言不语,不知在沉思着些什么。

    她顾盼间的淡淡哀伤,却像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缠绕住人心深处最柔软的那处。

    不知过了多久,苏湄蓦然回首,露出一个倾国笑容,平静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