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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三副柳木棺材

    黄昏,残阳如血。

    叶云提着菜,苏湄拎着水果,像一对相恋已久的情人,谁也不说话,都似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男女之间的关系,就像伏羲九宫八卦,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相合,相生相克。

    两个人的适配,是一种内心感觉,而不是一种视觉,千万不要因满足视觉而忽视感觉。如果情深,往往难以启齿。也只有这时,你才会明白,原来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叶云。”苏湄忽然出声,停下脚步。

    “嗯?”叶云也停了下来,侧头看向她,黑眸里有些疑惑。

    “我觉得你今天很奇怪。”苏湄说了句很难听懂的话,若有所思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哪奇怪了?”叶云温柔地笑着,这个笑容总是能轻易地让人放松警惕。

    “你今天一直在看着我,而且毫不避讳,这绝不像平常的你。还有啊,你刚才在河边跟我说的那番话,表面看来像是在安慰我,可我听起来,总觉得是在作离别前的倾吐,你是不是真的要走了?”从不示弱的苏湄竟然莫名伤感起来,咬着嘴唇,黯然道。

    “你不会舍不得吧?”叶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扬起一道浅浅的微笑。

    “你觉得呢?”苏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蓦然笑起来,但多少有点牵强附会。

    “我不是个好人,做我的朋友,会有危险,生命的危险。”叶云平静道,继续前行。

    宁州这座古老的城市,对他来说,有很好的风景,有许多有趣的人或事,但一定也会有明处的刀枪,暗处的弩箭。他自己愿意冒些小危险,去经历这些,因为他对死亡从来就不陌生。但是他没有把握能够保护身边的人,如果他们有事,他永远不会安乐,与其这样,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苏湄定定凝望着那个背影,萧瑟,落寞,仿佛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那种与世隔绝,让人揪心的痛,似无数的小针扎在心房,找不到伤口,却痛彻心扉。

    这个年轻人到底经历过什么,能让他如此的沧桑,如此的倦怠?他就像一位独坐于历史的街肆茶馆中的老迈茶客,把岁月流逝,把世事变迁,把悲欢离合都尽收于眼底,阅尽了人生的几许浮沉。

    她快走两步,跟上他的步伐,笑脸嫣然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个好人。”

    叶云轻笑不语,低头望着地上的两道忽长忽短的投影,默默走着。

    离别,是不是就意味着伤感?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当年许丫头却留下一只纸条:那天,我们相视一笑,各奔西东。

    难道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感觉,与许丫头的不一样?

    他思考着,皱了皱眉,竟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只是他没有发现,身边的她早已泪眼婆娑,却紧紧咬着娇唇,泪水没有一滴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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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小、昏暗、阴湿、毒虫横生的地下室,蜘蛛网乱挂,几只胆大的老鼠吱吱找着食物。

    这还不算恐怖,最惊世骇俗的,这里竟然堆垒起数不胜数的棺材,阴司纸钱满地都是。

    这个地下室很隐秘,就在老头和矮子的小店下面,一盏40瓦的灯泡是唯一的光明。

    四周的墙壁长满了冰冷青苔,那些棺材就是紧贴着墙根一直垒到屋顶,重重叠叠。

    陈皮那七个尸骨未寒的小弟就放在了其中的七副棺材里,是矮子亲自放进去的。

    这是伛偻老头定的规矩,谁把人送走,谁就要把他的躯体安置好,也算积份阴德。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灯光下,极为突兀地摆着三副不同寻常别具一格的上等柳木棺材。

    里面没有尸体,没有寿衣,没有悼品,清徒四壁,空空如也。

    凤凰就站在这三副棺材旁边,静静审视着棺材壁沿,与此时死寂幽深的环境融为一体。

    老头蹲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仍然抽着那根竹节烟斗,火红的烟丝忽明忽灭,然后吐出了一口足以遮人眼的浓烟,慢慢缭绕开来,灯光也有些迷蒙,使得整间屋子更像是《西游记》中那些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

    那个矮子青年离得更远,在五米开外的楼梯台阶上并腿而坐,远远望着两人,憨笑着。

    “多久了?”凤凰忽然柔声问了句,屋子小,回音飘荡,有点佛家古庙讲经的意思。

    “二十四年了。”老头咂咂抽了一口,烟在水中过滤,响起一片悉悉索索的咕噜声。

    “有这么久?”凤凰有些惊讶,回过头去,看着在烟雾中迷失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