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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胜算

    诗曰:

    秋风不与春同路,落叶黄花不胜新。

    人间多少苍茫事,一盏闲茶到古今。

    太平之时,人就闲在,

    是不知道乱世里的残酷的,也不懂的珍惜时光,我现在,只想,多喘一口气,是一口气,多活一秒,是一秒。

    背上扎满了箭,像个刺猬,和那个熊猫斥候差不许多,早知如此,我就不偷筷子,也不跑了,死在蛇无该手里,最起码,没这么惨,她是能给我收尸的。

    沉闷的鼓声,

    透过大雾,隐隐传来。

    我猛然记得,熊猫族人火锤说过,进兵擂鼓,退兵鸣金,难道……熊猫族的援军到了么,莫非我还能有救么,我死命抬头,大雾里渐渐看不清了。

    不远处的那堵黑墙,停了。

    黑掌部队,停了下来,

    看来,熊猫族的援军真的到了,一阵冷风吹过,把大雾吹散了些许,白色的冷雾就像水流一般,翻涌,流动,枯树和后方的黑掌战阵,陡然清晰,我脊背,发寒,透过无数箭杆子,恐惧,严严实实的包裹了我。

    越来越多,

    黑铁塔一般的黑掌锐卒,正在缓缓排成军阵,黑压压一大片,延伸进大雾里,雾都映衬黑了。数十个干练精瘦的黑熊族传令兵,骑着马穿梭,控制阵型,不过这些黑铁塔一般的强壮锐卒们,根本不服管束,不少人抡起大剑,呼喊着冲杀起来,消失在雾里,格外兴奋,越来越多的传令骑兵,挥舞着长矛,穿梭,高喊着军令,斥责黑掌锐卒们,马鞭隔空抽打,阻止他们冲出军阵。

    一声暴喝,

    长剑一道寒光,凶恶的黑甲锐卒,猛地劈砍,迅猛抽拉长剑,一个黑熊传令骑兵,连人带马,被劈开,马鞭连同手臂,飞入雾里,鲜红四溅,来不及哀嚎,高大的黑色战马,横栽到地,后腿还在蹬踢,不愿意接受这一剑,来不及嘶叫,就冷了。

    一阵哄笑,

    从军阵里传来,黑掌锐卒们,个个躁动,大喊着,黑熊族语,透着凶狠和古怪,黑熊族骑兵们,个个恐惧只敢叫喊,不敢再挥舞马鞭和长矛。他们拽紧战马,呼喊,让锐卒保持军阵。

    悠扬深远的号角声传来,黑掌锐卒们个个鼓噪起来,挥舞着大剑,叫唤,一浪高过一浪。

    我更加恐惧,大军还在后边,他们只是先锋,战场,这里真的是战场。我完了,我想哭。

    鼓声,

    近了,沉闷的喊叫声,渐渐连成了一片,是喊杀声,人数不少,但愿真的是熊猫族援军,我还有机会活过来,我忍着剧痛,仔细听着,熊猫族语,带着方言的调子,看来,这里并不是火锤的故乡。

    青阳里,

    我猛地想起,斥候说黑掌部队攻占了青阳里,我记得神龙上微出现的熊猫族人城市,名叫青竹里,很接近。斥候听说过火图和火盈儿,但似乎不认识火锤,黑掌锐卒的呐喊,打断了我临死前的思绪。

    我竟然还能想那么多,也是作死。

    我想要往前爬一爬,躲一躲,这个地段,就是阵前二三十步,大阵一冲,踩都能踩死我,我必须躲一躲,还好大雾遮住了,不然早就有黑掌锐卒过来砍杀我了,我费力往前爬,往雾里钻,疼得爬不动,黑熊族人的尸体已经硬了,压着我的胳膊,我猛吸一口气,冰凉,憋闷,急忙费力推着,挣脱出来,往前爬,能离熊猫族人近一点,存活机率就大一点。

    踏马的,得活着啊。

    寒霜,枯草,冰冷的荒路,还有踏马的蒺藜,一爬一手蒺藜,疼到心窝里。我费力爬,我必须活下来。

    呐喊声,从雾里穿过来。

    哭喊和哀嚎,陡然突破浓雾,几十个黑熊喽喽兵,正在逃窜,好几个捂着伤口,逃窜,头破血流,一瘸一拐,不是剑伤,我略微有些不太理解。

    接着三四个黑熊族人,抬着一个黑甲锐卒,奔逃过来,那个黑甲锐卒捂着脖子,鲜红刺眼,正是刚才扎我一剑的那个混账,没想到他也要死,脖子上竟然没有箭,一股子浓烈的药香味,夹杂腥味,沁着冷,他死瞪着我,看到了我,我费力抬起头,强挤出一个微笑,蔑视他。他的胳膊猛地指着我,挣扎,要杀我,三四个随从顾不上杀我,抬着他,往远处军阵里飞奔,其中一个大喊着,似乎在叫军医。

    我转头去细望他们,咔一声,一只靴子踩中了我的手,巨痛杀来,我几近昏死,独眼黑掌锐卒,一栽愣,差点摔倒,他也在逃命,他的剑也没了,三个随从也没了,那些箱笼和里边的金珠宝贝,也没了,他只剩恐惧,一只眼的恐惧。

    他站稳,猛地一脚,踢在我的肋上,疼得我一激灵,独眼锐卒,叫骂着,弯腰,从我的背上拽出一只箭,猛地扎在我的大腿上,慌忙跑了。

    “我踏马!!给我等着!”我暴怒嘶喊。

    呼啦一声,人潮汹涌,扑出雾里,喊杀声震天,无数身影,窜过浓雾,几个黑影,慌急跳开,躲开我,扑向黑掌军阵,远处的黑墙,齐刷刷的高举起长剑,登时白刃如林,都是血气,黑掌锐卒们,齐声怒吼,但被无数熊猫族人的喊杀声,淹没。

    气势很足,但似乎有点不对劲。

    我仔细看去,登时觉得,不妙他爷爷,太不妙。

    这是一伙农民啊。

    锄头,木棒,木杈,铁叉,镰刀,铁锹,榔头,瓦勺,顶门杠,扁担,烧火棍,菜刀,钩子,木剑,木棍,瓦刀,耒耜,锅铲,铁锤,铡刀,鞭子,水桶,木杆子,花棒,铁镖,斧子,凿子,大锯,钩杆子,铁链,绳锤,竟然还有人抄着白幡,粗麻服,倒是几口破旧朴刀,几把剑,混在人潮中,不济事儿,这些武器,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简直就是农具展览会,这踏马能砍赢吗,人再多,也没用,我登时凉了半截。

    他们,锅盖做盾牌,簸萁做盔甲,

    破篓子切开罩住脑袋,做盔,挡的住什么箭!各种破噗嗤烂布条,草鞋,布鞋,甚至光着脚,竟然有个人套个柳条筐,举着两根短木棒冲杀。

    气势是有的,个个红了眼。

    当当当!鸣金之声传来,这是撤退的信号,似乎没什么鸟用。

    其中几十个试图阻止人群,扯着嗓子大喊……

    “撤退!别冲阵!!”

    “麻德!快撤退!黑掌战阵!!黑掌!”

    “骑兵!不好!!号角!还有骑兵骑兵!撤!撤!快踏马撤!让他们撤回来!别送死!”

    “完啦完啦完啦!别冲,别冲!回来!都回来!!”

    “拦不住!回去!撤!军令!军令!收兵!收兵!”

    一片混乱,大雾里,一杆破旧旗子飞过,远处似乎还有几个旗帜,根本看不清。喊杀声,压住了一切。

    ……

    我仔细看去,那几十个人,不大简单,他们衣着破烂,但有些精壮,似乎是兵,又不像是兵,破破烂烂和农民一样,但身形矫健,他们正试图阻止潮水般冲杀的人群,站的位置很老道,可惜只有他们几十个,人太少,挡不住潮水般的人群。

    我越看越凉,

    熊猫族人,已经乱了,根本没有阵型,就是一伙人愣头瞎冲,我另外半截登时也凉了。

    这有个鸡毛胜算!我害怕到了极点,看来今天非得死在黑掌们手上,突然,一个白胡子老头,举着锄头,大喊着从我身边跑过,我一把拽住他的裤腿,他吓得一蹦,轮起来一锄头,正砸我后背,锄头一砸,箭杆子一拨,登时疼得我又活了过来。

    “真真真!真!!疼煞我也!我踏马你瞎啊!救我!”我忍着剧痛,喊道,声音不是很大,疼得我发虚,喊不出声。

    “窝喝!老弟你谁呀!”白胡子老头忙弯腰盯着我看,视力也不大行,怕是个老花眼。

    “救我一救!老哥,我熊猫族人!”我急忙呻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