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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风竹

    雾皇十四年,岁在壬辰,冬,熊猫族,要塞山区,火图客栈

    “把这些炮灰当人看,他们,就会给你创造无数奇迹,熊天为什么厉害!人家就是把咱们这些穷鬼当人看。伟大就是这么来得。”

    “你这不对,穷鬼也怕死啊。”......

    “有多怕死,就有多勇敢。当年云道凶不凶,五仆牛不牛,还不是完蛋了!”......

    “云道残羽,到现在都被追杀,也怪可怜。听说了吗,就剩一个云风断了,云功的义子。”......

    “云功可是个好人呐,熊天不该做的太绝。”......

    “听说是被暗杀的,熊火节也消失很多天了......”......

    “飞云城绝对有事!”

    “你这个当铺三掌柜,也懂时局?”

    “怎么不懂,这里是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我就不想听,也听了满耳朵。”......

    “这事不好妄下定论......”

    “听说今年这场大雪,比去年还大?”

    “差不多吧,去年下了五天,中间断断续续,停了一天,雪片没有今年大。”

    “如同以额头怼猛虎,猛虎岂能不,嗑个核桃哇。”......

    “这人呐,都是不得意,得了意,嗬!上天。”......

    “来,喝着,喝着,越来越冷,还得是火图自己酿的烧刀子,一口下去,暖了。”

    “他的酒窖藏在山里,要搜一搜,偷一坛回去。”......

    “他比贼都精,谁也找不到他的酒窖。白费劲。”.....

    ......

    ......

    深夜,烛火摇曳。

    客栈大堂里,做的满满当当,伙计们来回跑着,上菜,上酒,上汤。

    人们胡乱聊着天,吃喝着,讨论着三个怪人,和被砍成一堆碎木头的鹅怪,可怕,离奇,勾人。

    侧门不时有脚步声跑来,绕过庭院,从后门来到大堂,报告着镇子的情况,他们每半个小时,就来通报一趟,联络各处,催促警戒。

    大雪还没有停,似乎又变大了,这场雪,比去年还大,恐怕要封住碎石山道,清雪都要几天时间。

    庭院后方,

    那栋三层阁楼的一楼左侧,专门腾出一个大房间,救治受了重伤的年轻客商。

    火图,推开庭院后门,扑打着衣服上的雪,摘了斗笠,磕打着。挂在回廊柱子的铁钩上,急匆匆穿过回廊,跑到近前。

    “图叔,怎么样了?”我忙上前问道。

    “火吉,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去睡觉。他们看着就行了,听到梆子响再起来,没事!”火图忙道。

    “我是来帮忙的,刚刚端热水进去,也睡不着,图叔,真的是药铺掌柜干的吗?”我低声问道。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那厮平日里,欺压我们,今天,叫他砸锅倒灶!!”火图凶恶道,苍老中透着歹恶,不像个老人。

    “图叔,我想进去看看,看看他们怎么救人,可以不。”我低声道。

    “算啦,反正今天都睡不着,进来。”火图推开门,我也跟着走进来。

    这房间,非常大,

    本来是大掌柜火图,专门留给自己的房间,他听过路的风水先生说这个方位不好,影响财运,他就搬到了伙计房那里,占了一个小房间,补财运,本来春天时候,大管家说要住进来,结果爬上春游时候,摔了一脚,卧床三个月,大家都觉邪门,就没人敢住这个大房间了,平时忙的时候,大堂的行李架放满以后,就放些行李到这里,火图让我们每天打扫,倒也干净。

    二十几个人,在屋子里,站着,坐着,讨论着,依然显得空旷,镇主,几个大掌柜,盘今,中年人,风竹,还有几个中年老年客人,各自忧虑,小声讨论着,兵器放在一旁,几个壮年,随时戒备着,不时开门走去大堂问情况。

    火盈儿,带着自己的几个小爪牙,正在围观,正指指点点,教导白郎中,纪郎中,怎么救人,白郎中脸色阴沉,含怒做事,纪郎中死里逃生,十分感恩,都是微笑服务。

    我远远看着,老火图看着自己女儿,脸色变得不好。

    那个年轻的货商,应该是要死,之前灌了汤药,还能抽抽,动几下,现在,是个石像坐簸箕,掀不起来啦,一动不能动。我觉得他挺可怜,他很厉害,竟然不怕鹅怪,三下五除二,就把鹅怪劈成一堆木柴,虽然我早就怀疑鹅怪的木头手,不过我被吓住了。这一点来讲,这个年轻客商,我真挺佩服他的。

    少掌柜火盈儿,直勾勾的盯着年轻客商的脸,就是看,不正经。

    我越来越烦她,她老爹火图,是个山贼,开着黑店,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平日里吆五喝六,带着一群爪牙,横行霸道,就爱挑事,我们这帮伙计,丫环,都得捧着她,就是她拉我下水的,我本来明确知道,不能碰赌,她三番五次要带我起飞,我没忍住,一脚踏进了福满缸赌坊,身陷其中,挣的那点工钱,全给赌坊送福去了。

    不过我是谨慎的,比他们的窟窿都小,这个少掌柜,还有几个厨子,二管家,几个老伙计,都是大窟窿,补不住的。

    他们竟然跟没事人一样,整天照样作死,我起初以为是他们的心理素质过硬,后来才发现,就是面皮厚,仅此而已。

    其实老火图是对的,他扣下我的大部分工钱,确实起到了存钱的效果,我也确实,渐渐失去了送福的兴趣,一切都在变好,我的副业也有序进行,这个冬天,只要熬过去,其实,这里还是可以混的。

    不过,这里的怪事,太可怕,鹅怪,悬浮的人,被劫杀的客商,还有经常失踪的那些人,不行,我必须得跑,还是要跑,出门在外,安全第一,我不能搭在这里。火图面似和善,正宗的大买卖人,实则,深不可测,火盈儿也精,跟着他们久了,我只会越变越傻,这是很可怕的,除非我当大管家,被他们带一带,也变的精明,否则,断然不会有什么未来可讲。

    有个客商说过,不要跟聪明人做朋友,不要跟聪明人混在一起,那样你才能看清楚自己。当你看清楚自己的时候,你就能明辨是非。

    聪明人总是在无形之中,控制所有接触到的人,这是大脑的本能,智慧的可怕之处,智慧总是渴望控制他人,聪明人,最害怕孤独,最害怕默默无闻,他们渴望站在万人中央,被人敬仰。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时候我还小,只是觉得那个客商很厉害,现在记起这件事,他是对的,这些大掌柜们,镇主,客商头子们,无一不是带着一群铁心的随从,这些随从,并不是简单的混饭吃,而是真心实意的跟着他们,把他们当主人。

    我跟着火盈儿,为非作歹欺负别人时候,我深有体会。

    随从不需要思考,也不想去思考,像狗一样,扑上去就咬,主人指哪,就咬哪,指谁就咬谁。

    四天前,就是这样堵住首饰铺掌柜的儿子,把他和他的伙计们暴打一顿。我也冲上去了,本来做做样子,后来打的实诚。

    我很害怕,害怕像那些上了年纪的伙计一样,变成纯粹的爪牙。

    火盈儿远远盯着我,带着嫌弃,怪我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送福。

    我避开她的眼光,站在一个客商身后,她才不在盯着我。

    我小心移动脚步,伸头看着那个受伤的年轻人。

    白郎中和纪郎中,

    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的医术,确实都不大行。小病还能看,大病就抓虾。

    “嘶,纪老师!!你说......会不会是中毒了。”白郎中托着下巴分析道。

    “嗯......这个嘛,白老师,这个判断,很有前瞻性,依我的经验嘛,应该是有这种可能性的,但是,也不能绝对保证。感谢感谢,你救我一命啊。”纪郎中恭维着,看向浑身是伤的年轻货商。

    “他叫什么名来着?我看......要做准备啊。”白郎中忙道。

    “叫云开,好名字。可惜,就开到这了......难活啊。”纪郎中摇头惋惜道。

    “两位老倌儿,怎么样?”丫环火芙问道。

    “能不能救!!啊?!!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要告诉我。赶紧抬出去!别死我店里!!”少掌柜火盈儿一看苗头不对,大怒道。

    几个伙计就要上去搬走,众人都是一愣。

    “慢着!观察观察。”白郎中威严道。

    “搬出去!搬出去!都不动了!!!”火盈儿怒道“白郎中,你看的什么玩意儿!!”

    “啧!!盈儿!怎么说话了!不要捣乱!”白郎中不悦道。

    “哎!别动,别动,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啊。白老师是对的,再观察一下,要等着汤药起效果,才可以缝合伤口,拔出箭头。”纪郎中急忙道。

    “哎呀!不能这么搞啊!死在店里可不行!还有气没有啊!!如何不动的!”客栈大管家飞猫器急忙道。

    “器叔,抬出去吧!死了!”火盈儿忙道,扑过,趁机摸着年轻客商的脸。

    “抬抬抬!快快!抬到街上!”大管家飞猫器催促道。

    “你慌个鸡毛!我的医术你懂得啊!你这条狗腿就是我给你治好的,搬什么搬!有气息,比较微弱,是活的!!别慌,是活的!!”白郎中呵斥道。

    “白老板!我是真信你啊!!我摔了一跤,你给我弄得卧床三个月!差点没死唠!天都不能信你!!赶紧抬出去,火吉来搬!看什么!你们几个都来!”飞猫器不悦道。

    “器大管家!你这!可就没良心了!我可是帮了你,你是不是带薪卧床!!是不是吧!大掌柜有没有关照你!你不用干活,躺三个月!吃的都胖了一圈,怎么能反过来咬我一口!天地良心啊!”白郎中呵斥着。

    “白哥,白哥!!旧事不提了!今天这事,可不敢胡搞,这个房间有邪气,再死在这里,冲了财运!!”飞猫器压低声音道。

    白郎中一愣,偷偷看向火图,火图微微点点头。

    白郎中急忙俯身查看伤情,呼吸微弱,一口气接不上一口气,白郎中面色凝重。

    纪郎中小心查看着,默默思索,权衡,低声道“白老师,要不抬到斜对面的烧烤铺,那里背风啊。”

    “嘶,再等等,还没死,他是个年轻人啊,扛得住,你不见他,一身重伤,劈死了鹅怪。不容易死的,再等等......就是真的不行了,也来得及,绝对叫他到了街上再咽气,这几十步的路,我还是能拿捏住的。”白郎中严肃道,看向火图,众人纷纷看过来。

    火图默默站着,并未表态,火盈儿又要催着抬出去。被镇主,盘今阻拦。

    “管家说的有理啊,咱们买卖家,最忌讳这个,死在家里没事,不能死在店里啊,于店家,于客人,都是不吉利的。我看要不搬到后巷那个破房子,赶紧叫人去打扫出来。”茶水铺掌柜起身说道。

    “有道理啊......”

    “对啊,是这个理......”

    “这个小伙子,为镇里除了鹅怪,有恩于我们。不好太无情,要不在附近,找个人家......”

    “谁家肯接死人,不妥不妥......”

    “还是抬到义庄吧!药铺掌柜一家也在,顺便看押,也好办事。”......

    众大掌柜纷纷讨论,客商们面色凝重,带着不悦,也真的没人愿意往自己家里搬,是死,是活,大概率活不成。

    “不好吧,显得我们镇子无情。还是去义庄,真死了,现成的棺材,也不短礼数。”老猎户说道。

    “不如,再等等。”盘今轻声道,又不好多说,毕竟这种事,都很忌讳。

    众客商主事,也纷纷为难。

    “再等等,应该还有机会啊,不能这么放弃,医者,救人为本也,善着,救人为道也。”白郎中摇头晃脑教育道。

    火盈儿一伙要强搬,我无奈的凑过去,抱住年轻客商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