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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知好歹的女人不会是我吧?

    宁卿卿头顶着母亲亲手扣上的碗,坐在小饭桌上面壁思过。说是小饭桌,实际上就是块儿总高度十厘米不到的黑木头,镶着四根粗短的腿。久坐容易使人双腿麻木,神经紧张从而达到惩罚的目的。宁家的小饭桌是宁向远青葱岁月的唯一见证,是他年轻时出门必备之物,宁卿卿曾不止一次怨恨自己的父亲,眷念什么不好,非舍不掉一张木疙瘩。

    但宁家的小饭桌可不是谁都能坐,这么多年,也就宁向远光顾最多(多半情况下是他心甘情愿)。如今终于轮到宁卿卿。

    宁卿卿一双腿撑在地面,身体微微向前屈,头上顶着一只碗,真是好不乐哉。眼见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去,却哑巴吃黄连似的,有苦不敢言。毕竟文韵的鸡毛掸子不好惹,再加上今天父亲也和她“狼狈为奸”,宁卿卿就只敢矫揉造作的哀求他们。

    文韵惆怅了一整晚,终于等到她清醒了些,当然不会轻易饶过她。

    只见她怒目掐腰骂道:“小兔崽子,你昨晚拉着你们宁书记称兄道弟那会儿挺有侠女风范啊!怎么这会儿跟小猫似的?装模作样骗谁呢!”

    宁向远也装作恨女不成才,紧跟文韵的节奏训斥,“就是,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宁卿卿无力反抗,只道:“诶,我那不是在维系两家的感情嘛!况且,我又不归他管……”

    宁向远一听更来气,只见他唾沫星子横飞,数落道:“还顶嘴?宁成刚是谁啊!堂堂检察院书记,你跟他拜把子,你牙还没长全就想磕老虎了!你爸我一把年纪还得给他三分薄面,怎么你倒跟人论辈分了!又是磕头拜把子,又是歃血为盟,你怎么不飞升当仙女儿呢!”

    宁卿卿实在冤枉,当时醉酒,实在是情有可原……

    如今清醒了,却木已成舟,酒后胡话不打紧,要命的是眼前,老两口一唱一和的,而她百口莫辩。看来只能使出必杀技了!

    宁卿卿两眼放光,对着父亲撒娇道,“爸爸,爸爸,我那不是断片儿了嘛!您一定是听错了!”

    见她不思悔改,宁向远刚才只是附和着吓唬,此刻却是真生气,“别叫我爸,什么爸爸爸,你不是要认陆处长当爸吗?你夸他慈祥,和蔼可亲…,干脆别工作了,受那罪干嘛!咱去办手续,我把你过继给他,你也能少奋斗几年。”

    看来老两口确实生气无疑了!宁卿卿下了小板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一声:“我知道错了!”

    吓得老两口一激灵。

    文韵摇着头,叹了叹气,“看看,看看,这会儿还醉着呢!”

    宁向远亦是感同身受,小心的扶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文韵,做出一副打人的架势,“老婆,你闪开,我来收拾她!”

    老两口虽然生气,却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到这丫头为讨欢心,竟跪下了,宁向远和文韵已经笑成一团。宁卿卿浑身无力趴在地面上,并未发现端倪。

    “你哪里有错!错的是我们…我和你爸,含辛茹苦,起早贪黑,砸锅卖铁把你拉扯大,这么伟大的劳动果实,你说偷就偷!”文韵夹着鼻腔诉说道。

    宁卿卿歪了歪头,早瞄见老两口眉飞色舞,只不过她觉悟一直很高,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免得心生‘妒忌’,于是头也不抬的说道:“得了吧!还唱起苦情戏了!你和我爸少撒点狗粮,我在这个家也能活得久一点!”

    宁卿卿的话是对‘后妈’说的,回应的却是宁向远,他狠狠瞪了她,仿佛是说:不该看的别看。然后便开启了他最经典的哄老婆模式,一顿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从年轻时候的邂逅开始回忆,再到中年艰辛不易,老两口旁若无人似的越说越激动,最后,宁向远轻轻松松用几句话就彻底结束了战斗。

    “老婆,咱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今天晚上外面吃,高档餐厅,烛光晚餐,咱也享受享受。吃完再去逛逛商场,好好买几身衣服打扮打扮,我再给你买几支口红,你喜欢哪个色号随便买!老公给你买单。”

    说好的家庭教育,怎么又变成大型撒狗粮现场了?年轻时就浓情蜜意,老了老了依然难舍难分。宁卿卿干脆又埋下头,不妨碍他们老两口暗送秋波。不过,每当这种时候他们都会自动屏蔽她。

    眼看着老两口已经沉浸在秋波中无法自拔。

    宁卿卿悄摸着逃进厕所,坐的久了,腿脚麻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这个清晨,宁家的马桶迎来了灭顶之灾。

    好不容易安抚好妻子,宁向远才得以携女儿逃出家门。

    “我给你请了一上午假。当然了,你也不能在家闲着,得跟我走。”

    宁卿卿苦不堪言,父亲真是争分夺秒压榨她的残余价值……她摇了摇头抗拒道:“为了延长寿命我还是谢谢您的好意了”,说着便去了反方向,不过行动缓慢立刻便又被拎回来。

    “你别忘了刚才是谁救你脱离虎口,作为报答,你得跟我走一趟。”

    宁卿卿欲哭无泪,“老头子,有你这么坑女儿的吗?我才上几天班你就先斩后奏帮我请假。你就不怕你女儿丢了饭碗!”

    宁向远做事情向来独断专行,也难怪,他已经混到不需要看别人脸色行事的年纪。但这种独断专行常常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动不了他,就想到拿他那可怜的女儿开刀。

    宁卿卿吃亏无数,总算得到一个结论:任何时候只要父亲划清界限,保管国泰民安,鸡犬升天……

    “丢了正好!”宁向远一脸愤恨道,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每回想到自己培养的接班人又送上别人家的门了,他就无端生了一肚子的怨气,“依我看,你就辞了那份工作来我这儿,要设备有设备,要人才有人才,也能更好地施展你的才华。

    宁卿卿哭丧着个脸,她只想摆烂,不想发光;只想大刀阔斧向前走,不想夹缝中求生存。她连连摇头,不过最终抗议无效。

    从家属院到公安局距离本就不远,父女俩讨论激烈,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几盆仙人球绿的晃眼,球上布满了浑身不太匀称的毛刺,宁卿卿仔细打量了一圈,这不就像父亲那顶贫瘠的脑袋似的嘛!只剩几根枯黄的毛发在苦苦挣扎。她偷笑着来到窗口站立着,鲜艳的五星红旗飘扬在广场中央,让人看着心中无比敬畏。

    在宁卿卿漫无目的盘算着其他事情的同时,宁向远已经为自己泡好一杯茶水,几颗细小的茶叶在滚烫的水中慢慢舒展开来,变成几根漂亮的毛尖儿。他特意在储物柜找来女儿送的保温杯,热心的为她调制好一杯蜂蜜水。

    “喝点儿润润嗓子,一会儿我给你说个事情,正好你也聊聊你的看法!”宁向远用恳切的眼神望着女儿说道。他最是清楚自己的女儿,南大尖子生,专业性极强,脑袋灵活且擅长抓重点……嗯!想到这些,宁向远就止不住的骄傲。

    听完,宁卿卿也没心思同他拉家常,询问他哪里来的蜂蜜!她对着保温杯口猛然吹了几口,试图让冒出的热气稍微变凉,才能放心啜饮几口。然而直至父亲招呼的一大帮人都齐聚会议室,她才不得不在一阵催促声中放下令她馋嘴的蜂蜜水,急匆匆的跟随上父亲的步伐。

    父亲的麾下都有哪些干将,宁卿卿无比清楚,印象最深刻的无非是碎嘴的宁阳和神经质的江涛。想到宁阳,上次被他拒之门外的事情顿时浮上心头,叫他恨得牙痒痒,毕竟他这样的“问题”青年和她心目中翩翩君子的形象相差太大。而江涛则是聪明绝顶但不善言辞的一类,两人同坐在办公室一整天,可以保持全程不说一句话,天呐!他打光棍至今确实情有可原……。另外几个也都是校友,大家虽然并没有什么交集,但都互相认识。

    才到会议室门口,里面立马响起了稀疏却响亮的掌声,宁向远立马呵斥他们做事不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