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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疑云重重


    方婳知道太后不喜欢她,知她对她的疑虑还未消失,此刻也不想惹太后不快,便只能一声不响地跪着。燕淇执意要封她为妃,太后不想与皇上闹得太僵,可适时地整整她,还是不在话下的。

    太后就坐着与两个宫女说着闲话,方婳跪得久了,不由得将身子略矮下去,倒不是膝盖痛得难以忍受,只因昨儿夜里来了月信,她的小腹有些不适。太后斜睨她一眼,轻蔑道:“怎么,婳妃跪一下也要小产吗?”

    她只得又直起身子,低头道:“臣妾不敢。”

    “哎,侯爷侯爷”外头传来宫女的声音,接着容止锦径直冲了进来,他的目光从方婳身上淌过。太后蹙眉道:“你又怎么了?这样冒冒失失!”

    容止锦径直走向太后,道:“我有事要和您说!”

    “什么事?”太后起了身,绕过屏风出来。

    容止锦却道:“是很重要的事,您让她们都出去。”

    太后迟疑片刻,终是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婳妃,你也退下。”

    “是。”方婳应声,容芷若上前扶了她一把,她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多谢芷若姑娘。”方婳行至外头与容止若道谢。

    容止若浅声道:“娘娘言重了,太后娘娘是为婉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可惜才”

    “本宫知道,姑娘不必替太后解释。”方婳打断她的话,转身走出寝殿。苏昀忙迎上去道:“刚才侯爷来了,见我在这里,便问了我,我说你进去好久了,我怕出什么事,侯爷说一定马上让你出来,他真的没骗我!”

    方婳不免回头看一眼,难道他一进去便要她们都出来。

    “婳婳,要等侯爷出来吗?”苏昀压低声音问。

    方婳摇头道:“不必。”在这里等容止锦太失礼了。再说,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苏昀扶着她朝延宁宫外走去,一面问:“你那个难受吗?”

    “还行。”方婳才说完,便见两个小宫女从外面进来,似乎走得很急,其中一个不慎就撞在了方婳的身上。

    “啊!”那宫女忙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苏昀瞪住地上的宫女道:“你没长眼睛啊,没瞧见我们婳妃娘娘吗?”

    宫女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重重磕头道:“奴婢该死!没瞧见是婳妃娘娘,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苏昀“扑哧”笑了出来,又道:“得了得了,我们娘娘可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起来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她说着,扶着方婳离开。

    另一个宫女上前将地上的宫女扶起来道:“起来吧,幸亏婳妃娘娘不与你计较,否则你可真要掉一层皮了采苓!”

    行至门口的方婳的步子突然一收,她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宫女已经消失在拐角处。苏昀不解地看她:“怎么了?”

    方婳的黛眉紧蹙,忍不住道:“你听见了吗?那个宫女就是瞧见我和婉妃在御花园争执的采苓,可她方才迎面撞见都没把我认出来,那日应该是远远地看见,她怎么能一口断定是我方婳?”

    苏昀的眸子撑大,脱口道:“你是说采苓根本不认识你?”

    容止锦的目光从帘外收回,太后的声音传来:“什么大事让你急成这样?”

    他脸垮了,转身“扑通”跪在地上道:“爹说要替我婚配,我不愿!”

    太后闻言便笑了,伸手将他扶起来,道:“哀家还以为什么大事,你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了,也好叫你收收心!”

    容止锦不悦道:“大哥都还没有婚配,你们一个个都惦记着我干什么?我不依,大哥不成婚我就不成!”

    太后蹙眉道:“你大哥在云州还有事要办,他的事哀家自然也记着。”

    容止锦咬咬牙道:“那我要去云州!我找大哥去,你们谁也别想把我用绳子栓住!”他转了身就要走,太后的脸色一变,喝道:“你给哀家站住!”

    “姑母!”容止锦原是想撒娇的,却见太后的脸上无笑,她沉着声音道:“这几年是哀家和你爹把你给惯坏了!由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都无法无天了!都说了你大哥是替皇上去办事的,你跟着去凑合什么?你就给哀家乖乖地待在长安,哪里也不许去!”

    容止锦微怔,随即忙道:“大哥到底在忙什么?为何这些年音讯全无,连封家书都不曾寄回?”

    太后转了身道:“朝堂上的事不是你该管的。”

    “姑母”

    “回府去!非要哀家叫你爹把你禁足你才开心吗?”

    容止锦缩了缩脖子,他心知已踩到太后的底线了,再闹下去也占不了便宜,只能灰头土脸地出来。

    容芷若见他出来,上前道:“二哥,你又怎么了?”他却不答,只小声问:“你跟在姑母身边,可有听她提过大哥的事?”

    容芷若讶然道:“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蹙眉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所以问问。”他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折回来,“对了,我给你带了东西来。”他手中一支碧色蝴蝶玉簪,晶透莹亮,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容芷若笑着接了,低低道:“二哥何时还对女儿家的事上心了?从小到大,可没见你送过我这些的。”

    他的脸色不好看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要不要?不要还给我!”他说着,伸手去抢,容芷若轻盈地转身避过,嬉笑道:“要,为何不要,你眼光可高得很,选的东西必然也是上品!”

    容止锦哼一声,不与她计较,摆摆手道:“走了!”

    他走得极快,出延宁宫的时候,一眼便见方婳与苏昀远远地走在前头。他立于宫门口一伫足,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缩,握着折扇的手指紧了。

    洛阳初见,她脸上虽有丑陋疤痕,她的绝顶聪明和那一身傲气叫他记住了她。后来,她与他说话总带七分狡诈三分俏皮,让他无可奈何却又心痒难耐。而今,虽只是太后寝殿里那短短一瞥,她一袭绛色宫装,云鬓高挽的样子竟是那样美,只可惜,她再也不是方婳了

    玉石是他专门从集市上去挑的,请了长安城里最好的雕刻工匠来打造,他是想拿来讨好方婳的,讨好一个宫女

    他的嘴一咧,觉得这件事竟是那样好笑。她口口声声说要做皇上的女人,他一直以为她是玩笑的,没想到竟是真的!才几天不见,他今儿入宫,就听说她成了娘娘了,以后便是他见了,也得礼让三分。来时他很生气,可瞧见苏昀那样急着跟他说她的事,他还是会替她担心,还是忍不住要出手帮她

    容止锦用力将折扇打开,只听得“撕拉”的声音,折扇竟从中间裂开了。他气愤地将它丢在地上,用力一踩,没用的东西,竟这样不受力!

    方婳与苏昀的脸色都不大好,现下看来,采苓根本就没看见她与楚姜挽说话的事,可见便是有人授意的。能利用太后最信任的宫女宝琴将这样的话说出来,看来这背后之人心思实在了得。

    “会是妩婉仪吗?”苏昀皱眉问。

    方婳也不知,但是她很怀疑。

    此事的宜萱阁静悄悄的,几个在外头打扫的宫人见她们进去,忙朝方婳行礼。有宫女原本想进去禀报,方婳径直入内。

    流儿闻声忙从里头出来,她的眼底分明是有慌意,方婳上前,不待她说话,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娘娘”流儿被打懵了,惊恐的眼泪已流出来,她的双腿一软,直接瘫倒下去。

    一阵珠帘晃动,身着玫色宫装的女子从里头出来,见此冷冷一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姐姐打流儿又是做给谁看?”

    苏昀上前道:“小主这话说得好笑,流儿做了什么,您还不清楚吗?”

    方娬蓦然睨她一眼,沉声道:“主子们说话,何时轮到一个宫女插嘴了!”

    苏昀的眼睛瞪大了,方婳悄然拉了她一把,开口道:“你让流儿将麝香放在本宫房内,也是你指使采苓将本宫与婉妃见面之事透露给宝琴知道,你不就是想除掉本宫吗?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皇上信本宫!”

    方娬美丽的瞳眸蓦然撑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突然伸手指着她道:“你胡说!分明就是你为报复婉妃下了毒,再将麝香放在宜萱阁来嫁祸我!如今倒是来和我说这些话!你以为仗着皇上信你,你就能为所欲为吗?”

    方婳的心蓦地一震:“本宫没有嫁祸你。”

    “呵呵。”方娬讥讽地笑,“姐姐现在说这些,以为我会信你吗?”

    方婳抬眸睨着她,冷声道:“那你可知当日婉妃与本宫说的是什么?”面前女子一时间愣住,她继续道,“她要和本宫联手对付你,本宫拒绝了,故此她才会动怒。”

    方娬的眸子一点点睁圆,她娇美的脸上渐渐有了动摇,片刻,才听她喃喃道:“不是你那,那会是谁?”

    地上的流儿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苏昀皱眉看着,又看向方婳。方婳的脸色也变了,她略一迟疑,猛地转身出去。

    “哎,婳娘娘!”苏昀追着她离开。

    流儿从地上爬起来,见方娬退了一步,她忙扶住她道:“小主,这到底怎么回事?”

    方娬的脸色铁青,她的额角有了密密的汗,目光朝门口看一眼,她摇了摇头,她一直以为是恨着她的方婳,难道真的不是吗?

    “小主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流儿担忧地看着她。

    方娬扶住桌沿,低语道:“扶我进去休息下。”这几日总觉得无力,她也说不清到底怎么了。

    楚姜挽呆呆坐在床上,闻得外头有人进来,她忙握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霁月的声音传来:“娘娘,婳妃来了。”

    “她来做什么!”楚姜挽的声音一冷,“让她走!”

    霁月的脸色为难,才转身,便见方婳自个进来的。霁月大惊道:“婳妃娘娘,您”

    “你下去,我和你们娘娘有几句话要说。”方婳径直上前,楚姜挽愤怒地瞪着她:“这是景云宫,没有本宫的允许你竟敢”

    “姐姐是要本宫当着别人的面提及那日御花园的事吗?”

    她一句话,说得楚姜挽的神色顿然一僵,脸又白几分。

    霁月终于还是退下了。

    方婳不想与她拐弯抹角,径直道:“当日你要我和你联手,我没应,于是你便自导自演了这一场戏,是不是?你把麝香栽赃嫁祸给妩婉仪,妩婉仪以为是我做的,便又叫流儿放去了我房里。”

    楚姜挽看着方婳,整个人都颤抖着:“你让我痛失孩儿,还要这样污蔑我吗?”

    “痛失?”方婳定定望着她,广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她低声道,“你爱慕九王爷,心里没有皇上,也许你根本就没想要生下龙种!”楚姜挽的眸子惊恐地撑大,她的手颤抖抚上小腹,初有孩子时,她尚未有过任何准备。那是皇上的孩子,却不是她心爱之人的孩子,她的确也想过不要他,可后来孩子在她身体里一天一天长大,他们血脉相连,她每天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她对他的爱早已深入骨髓,无关乎这是谁的孩子,于她来说这就是她的孩子,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不,不是的!”有泪滑出眼角,楚姜挽狠狠地拭去,无惧地看着方婳道,“你没有怀过孩子,不会明白一个母亲的感受!我自知这辈子与王爷再无可能,只想守着这个孩子过完余生,我又怎会怎会不要他!”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掩面哭起来,那种真切的悲哀令方婳也觉得心口难受。她哭了好久,才哽咽道:“你别以为你今日这番话就会叫我信你,你拒绝和我联手并不代表你就不恨你妹妹,你怕我真的对付你,故而先下手为强,再嫁祸给妩婉仪,多好的一箭双雕!你以为我真那么蠢吗?没想到妩婉仪却发现了麝香,并且又将它还给了你,要不是皇上庇护你,此刻你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罪证,让皇上处置你!”

    方婳愣愣地站着,床上女子那些声嘶力竭的话她似充耳不闻。不是方娬,也不是楚姜挽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出乎了她的想象。

    “娘娘,慧智大师与觉悟大师到了。”帘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楚姜挽悲戚的神色里忽而绽出了光彩,她忙擦着眼泪道:“快请!”

    方婳蓦然心惊,她不免看向楚姜挽,脱口道:“上回与王爷的事你还不知错?你怎敢在这里见他?”

    楚姜挽尽量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低声道:“是皇上说要请灵空寺的大事来替未出世的皇儿超渡的,他今日不是以王爷之尊来的。怎么,你还要去告状吗?”

    手指因握得用力有些痛,方婳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霁月带了人入内,方婳咬着唇,飞快地转身出去。她走过他的身边,只望见地上一抹淡淡的影子,空气里浮着他身上特有的药香,她的心跳愈快,突然觉得很难受。

    皇上要他来,便是要给他看看他心爱的女子在这后宫过得有多惨吗?

    “婳婳!”苏昀见她出来走得飞快,忙小跑着追上前,她疑惑地问,“我刚才好像看见九王爷了?我眼花了吗?”

    苏昀虽知道燕修带发修行之事,却还从不曾见他穿过僧袍,自然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不过此刻见方婳的脸色,她心中也有数了。

    “婳婳,你现在可是娘娘了!”她趁势提醒她。

    方婳的步子猛地收住,苏昀收势不住直接撞了上去,她见她的脸色苍白,喃喃道:“是,我现在是娘娘了,我是皇上的婳妃,我是婳妃”

    “婳婳!”苏昀心疼地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婉妃与九王爷也是不会幸福的,九王爷对你那么坏,你别想着他了!”

    “我知道。”她狠狠地点头,突然道,“我要去延宁宫,我要去问问采苓,到底是谁把看见我和婉妃在一起的事告诉她的!”

    苏昀拉住她,叹息道:“我替你去,你现在马上回静淑宫去,待在里面不要出来,听到了吗?”九王爷一来,她整个人都乱了。

    浑浑噩噩朝静淑宫走去,迎面却遇见了钱成海,他一见方婳便笑着迎上来道:“娘娘,皇上正要见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