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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玄冥淫恶天理彰(3)

    张正常道:“尽是俗人之见,恩怨爱恨皆属翳眼空花,转瞬成空。天道如矢,荡荡无亲,又岂人力所可转换。彭祖寿八百而殁,亦难逃这一日。

    “人生世上,孰人无死,端在闻道悟道,无所憾而去,为父年近八旬,死不为夭折之数。

    “得道而去,尽脱俗尘,岂非大解脱,大欢喜,你平素也是达人,此时怎作悲戚之语。”

    段子羽含泪不语,虽知张正常如此而去,亦是世人所企求不得,然而孺慕眷恋之情终不能释却。

    张正常道:“去吧,先别与真儿说,后日来此为我送行。”

    段子羽恍然若失地退出,也真不敢对张宇真说,心中不住盘旋着生死二字,细究其义。

    可禅道两途的功夫他可不精,想了半天仍是迷惘无边。

    午后,张正常示疾,张氏兄妹与阖府上下登时乱成一团。

    朱元璋闻知,亲与马皇后驾幸天师府问疾。

    张正常素所交好更是遣医送药,络绎于途,均被张氏兄弟挡在门外。

    张正常本以符水治疾名显于世,甚有灵验,天师教原以炼治仙丹为本业,代代袭传,不死之丹虽没烧出半颗,而丸、丹、膏、散的中药制法却是独步海内,天师治不了的病,外面的名医更是束手无策。

    大家虽然慌乱,却也无心想到“死”字上,以张正常之大道渊深,功力奇绝,医术极精,自不难痊可。

    元月十五日午牌时分,张正常大集家人于静园,将一张奏折遣人报与朱元璋,又将天师印信符篆尽数传与张宇初,将一只金盒传与张宇真,众人俱不明所以,但他平素威严,也都不敢发问。

    段子羽悲楚不胜,强自忍耐,众人也俱感此事非同寻常。

    张正常在每人脸上扫视片刻,对张宇真、段子羽微微一笑,犹是爱怜不已,旋即平复,阖目若老僧入定,寂然不动。

    有顷,段子羽大放悲声,众人一惊,张宇初膝行至张正常座下,伸手一探,方知他真魂已游太虚仙境去也。登即俯伏在地,恸哭不止。

    众人一晓真相,无不惊骇欲死,半晌,方哭声震天,天师府上下无不哀声如潮。

    张正常在府中的四大弟子亦在座下俯伏哀哭。

    一代奇人张正常就此去世,住世七十九年。

    一晃过了月余,天师府渐趋平静,诸般事务仍如往昔,并无更改。

    张宇真也逐日平复,只是哀思过度,已是形销骨立,伶仃如凫,段子羽昼夜不敢离她左右,见她偶或一笑,便欣喜若狂。

    两人不愿出门,便在闺房中做些秘戏,以资欢娱。

    这期间,华山二老数次传书,促驾回山,但当此境况,段子羽岂能袖手而去,为防明教寻仇,张宇初命天师教陕西分坛负起保护之责,华山派及昆仑派的人虽秋波望断,但得知详情,也只得作罢。

    转眼已是初春,张宇真在段子羽的细心照料下,已趋康复,风采犹盛往昔,只是父丧之后,她也似忽然间卓立成人,不似先前的佻脱不羁、刁钻古怪,倒成了沉稳成熟的美艳少妇。

    全府上下俱诧异莫名,却也暗喜不已。

    这一日春光骀荡,嫩草勃发,段子羽携张宇真去玄武湖游玩。

    二人到得玄武湖,雇了艘画舫,在湖中游戈,一面啜着香茗,一面观看四周景致。

    水波不兴,宛似璧玉,湖面上一层微蓝的水气,其时正是踏青春游之季,玄武湖边美女如云,湖上画舫更是游梭不断。

    文人骚客即景赋诗,联句为章,清吟之声琅琅,更有王公贵人摆酒宴客,携妓侑酒,喧嚷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在湖中游得尽兴,方上岸来,段子羽目光一瞥,忽见一人,忙高声道:“方老前辈。”

    那人闻声大惊,急急前赶,正是八臂神剑方东白。

    他剑术虽精,轻功却不逮段子羽和张宇真远矣,不大会工夫,便被二人迎头拦住。

    段子羽冷笑道:“方前辈为何如此惶急,故人相见连声招呼都不打?”

    方东白情知逃脱不掉,笑道:“原来是段大侠,方某这些日子迭遇强敌,已成惊弓之鸟,惭愧。”

    段子羽道:“王庄主在哪里,请领我一见,有要事相谈。”

    方东白沉吟有顷,道:“段大侠,敝长上近日为仇敌所迫,不得不移至隐密所在,严令不许外人得知,请恕方某不能从命,告辞。”

    段子羽一直寻找王庄主一行人不获,岂肯放之而去,呛郎一声发出长剑,一剑横挑,喝道:“留步。”

    方东白退了半步,拔出剑来,冷冷道:“段大侠一定要留下方某了?”

    段子羽一剑疾刺他手腕,喝道:“得罪莫怪。”

    方东白见这一剑诡异不循常理,招式是天雷剑法,而角度,方位俱大异常轨,却又精妙无比,以他剑术之精,对天下剑法之搏通,竟想不出破法,只得又退一步,“咦”了一声,直感匪夷所思。

    段子羽招招抢攻,疾发十余剑,方东白闪、展、腾、挪,持剑在手,还不上半招。

    但见段子羽每招均点到为止,未出全力,不禁骇然汗下,剑术达此境界者惟张正常一人而已,这小子几时精进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