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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3 星期天

    封泽将李育新的讲义放到讲台上,回位坐下,纳闷道:“咱数学老师怎么和精神分裂是的,本来好好的,喝了口水,突然就开始吼我。”

    话音刚落,李育新就推门进来了。

    教室立刻安静下来。

    他轻抿了口茶水,端视全班,脸色突然大变:“我们学了些狗屎!你们一天天在这里干什么!干什么!!我那天刚在这里讲了一遍,结果怎么着?怎么着!N=0,P取空集,你又做错!你想怎么着?这就是你们的学习,怎么讲怎么错!每次我都发火,但你们依然我行我素!就像小鸡都想吃大米,但你偏偏不吃,不想吃我按着他的头给他吃他也不吃。人家小鸡见了大米就快跑过去吃,你们见了一点也不吃!你总说考不了高分,人家进步,你停止不前,道理非常明显,既然你不想考大学,那就算了吧!”

    谭小花道:“想。”

    李育新道:“想不是挂在嘴上就可以了,要付诸行动,这次讲了下次别错,这就是行动。看着第13题,想听的好好听,就这两节课,其他的我们没时间了。

    这道题只有姚奉瑜全对,只有一个人!其他人全军覆没,一个也没做对,恨死我了!你看看哪个不是常做题?哪个没做过?唉,反正我生气也不管用,算了。

    这些题我都不屑做,做了都侮辱我的智商,你看看多简单的题,几分钟就做完了。有的同学17题还做错!不讲了,讲了也不会,浪费我的时间。我越想越生气,你们真是浪费我的时间,给你讲过多少遍,教给你方法,一考一完蛋。18题,这就是个练习题,你要是会做,不可能答不上,这些题如果没做过——不可能没做过!你们真是——”

    门被轻轻的推开。

    李育新停住吼叫,转头看着门口,学生们也一齐看过去。

    朱德福从门外伸进了半个身子,对李育新笑了笑,说道:“我找个学生。”然后指一下何小天:“你出来。”

    何小天心中登时一沉,大脑中飞速的回忆起这些天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来,难道是问昨天有没有人去上网?这个自己这次确实不知道,或者是昨天中午的张小磊?还是自己家中出了事?难道是奶奶?

    他喊了一声报告,随朱德福进了办公室。

    “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姑父在门口,让你把身份证号和上面的日期给他,你找张纸抄下来去给他,身份证我还要用,不用拿给他。”朱德福从抽屉里端出一个装满身份证的木质盒子,交给何小天:“你找找你的身份证,抄一下。”

    何小天点点头:“好。”

    朱德福道:“你们数学老师为什么发火?”

    何小天道:“题讲了还不会。”

    朱德福道:“嗯。抄完快过去吧,他还在校门口等你。”

    校园里空无一人,几栋教学楼间交织着沉闷的书声,如同这天下万物在无尽的命运中盘根错节,凡血肉之躯,皆有归宿。只有主路两边的白桦树上还有几片早已枯黄的树叶迎着凛冽的寒风反抗着命运的呼啸而过。命运让它今日陨落,但它偏又挣扎半月,天空属于鸷鸟,但冬天未必属于北风。

    “370784……1997……”姑父熄灭了烟,轻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给你带的水果。”

    何小天跟着姑父出了校门,看门的大爷在何小天到之前就已经跟姑父聊了很久,知道要做什么事,因此也没阻拦。

    何小天道:“身份证做什么用的?”

    姑父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道:“办医疗卡用,你妈让我来问问号码。你身上钱够不够用?”

    何小天道:“够了。刚来没几天。”

    姑父依然将钱递给他:“够了也买点零食吃。”

    何小天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学校这么点地方,有钱也没得花。”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再加上是把自己的钱白给别人,更加没必要低声下气,姑父也不再多说,从电动车的篮筐里拎出一袋苹果,一袋橘子,和两根鸡大腿。

    何小天道:“这么多啊。”

    姑父笑了笑,嘱咐道:“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啊。”

    何小天点点头,道:“肯定的。”说这话他自己都心虚,但在长辈面前,立场总还是要表明一下的。

    姑父指着马路尽头的一个小区,道:“我就住那2号楼3单元302,很好找,有事你就去找我。”

    何小天道:“好,那我回去了,骑车慢点。”

    王娜指着黑板上的圆,高声道:“那两部分如果相等呢?”

    李育新道:“为什么相等?”

    王娜道:“万一相等呢?”

    李育新道:“谁让你改条件的?”

    王娜道:“我举一反三可以吧?”

    李育新夸赞道:“可以,非常好。”

    王娜道:“那你给我们改改条件。”

    李育新道:“为什么要改条件?高考又不可能这么考。”

    王娜道:“如果那四部分交于一点呢?”

    郑天均道:“快闭嘴吧你,不考问啥,浪费时间。”

    生物课。

    后排的学生自知靠念书出头今生已然无望,因此上课不睡觉的时候,大都喜欢和周围人相互交流自身对这个时代的感知,以及毕业后的发财大计。

    项宇道:“我妈想让我学修车,她说将来人人都有车。”

    张伟宏道:“我妈想让我学理发,因为人人都有头。”

    同样是探索自己的未来,但教室这种地方,使用权终究还是只属于一部分天选之人的。

    刘金凤早已不胜其烦,怒声骂了起来:“那个同学怎么回事?你有病啊!”

    张伟宏答道:“没病。”

    刘金凤说这话的本意只想让他闭嘴,并不打算求解,于是这答案的性质也瞬间被定义为顶嘴。她道:“谁叫你说话的?在我的课上不准说话!”

    张伟宏道:“你问我话,我为什么不能回答?”

    刘金凤气道:“你做什么死样?我告诉你,跟我犟,你还嫩点!”

    张伟宏道:“你老了。”

    刘金凤道:“你觉得自己挺厉害是吧?这样有意思吗?我说过,不想上课就老老实实坐着!”

    黄子敬昨晚通宵上网,精力早已透支,课下时和张伟宏身后的周成彦换了位子,已经公鸡点头了半节课,眼下终于强撑不住,一头撞在了自己流在桌上的口水上,发出轻微“咚”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