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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不是心真的凉了

    燕子围着自家的院子转了一圈,脚下咯咯吱吱的积雪的声音也随着她围着院墙响了一圈儿,燕子发现院墙的周围有啥子野物细碎的蹄印子,轻轻浅浅的,该不会是黄皮子这个时候给大雪封了口食,搪不过挨饿进了院子拖鸡吃了吧?她这样琢磨着,慌忙进了自家的院子走到院门后的鸡窝旁仔细瞅了瞅,鸡窝的门还严严实实地关着,没有给啥子扯动的迹象,看样子自家的这几只老母鸡没啥子意外。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地弯下腰打开了鸡窝门,轴起嘴巴向鸡窝里“咕咕”地唤了几声。

    搁在以往这个时辰,这几只老母鸡早该在鸡窝里不安分地等着燕子打开鸡窝门了,可今儿它们很安静,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它们不愿意这么早就走出鸡窝门受冷挨冻。不过,燕子的几声招呼让它们很快就扑棱着膀子争先恐后地从鸡窝里连飞带跳地冲出来。它们在鸡窝周围各自扑棱着膀子蹦蹦跳跳一阵之后,就围着燕子前前后后地转。

    燕子暗自数了数几只老母鸡,还好,黄皮子没有祸害自家的老母鸡。她瞅着几只老母鸡围着自己扑棱着膀子连飞带跳地来来回回,心里自然很清楚这是它们向自己要吃的。她回身进屋挖了上半碗玉米撒到院子里,顿时,几只老母鸡土匪似的疯抢起来。或许是几只老母鸡的动静惊动了鸭圈里的鸭子,也或许是玉米的味道诱惑了鸭子,这个时候鸭圈里的几只鸭子纷纷扯着脖子没命似的嚷,顿时,整个院子里给圈里的鸭子吵得不显得那么清冷了。她转身慌忙打开鸭圈的门儿。出了圈的几只鸭子扑打着膀子贴着地皮飞着去与那几只老母鸡争抢地上的玉米,在它们飞过的地面上已经给它们噗噗唧唧拉了一地泛着绿色的稀屎。她见鸭子与老母鸡欢实地争抢撒在地上的玉米,转身又从屋里挖出上半碗的玉米撒在地上。不知是哪只老母鸡可能因为抢食太急给玉米粒卡着了脖子,咯哧咯哧地甩着头喘了几声,然后又土匪一样没命地抢着地上的玉米。

    很快,地上的玉米给鸡鸭抢食了个干净,它们的嗉囊也给撑得像塞了个大青茄子似的往下坠,竟然有两只鸭子干脆给嗉囊子坠得走不动路了,就地卧了下来消化食儿,其它的鸡鸭倒是很满意地扑闪着膀子歪歪撞撞地出了院子。燕子瞅着这些鸡鸭心里倒是很得意,这些鸡鸭赶在下蛋的旺季,每天都有不少的鸡蛋鸭蛋可以收。每天收到的鸡蛋鸭蛋她从来没有拿到集镇上卖过,虽说驴堆集只是老爷们儿一支烟的路程,但这个家不缺这些鸡蛋鸭蛋换来的那几个钱,她还琢磨着赶到青黄不接的季节地里没有啥子新鲜的青菜,一家人每天就可以吃上炒鸡蛋或者咸鸭蛋。正是她这样的琢磨与安排,这个家的日子过得要比别人家显得滋润。也正因为这样,村子里很多人家都眼馋这个家的日子。村子里很多老娘们儿瞅着这个家的吃穿用度,说她的男人会挣钱,说她会持家,有的干脆开玩笑说跟她换换男人。每当有人这样跟她开玩笑,她总是一笑回着话说换换呗。玩笑总归是玩笑,没有谁真的会与她换男人,如果真的有人愿意与她换男人,她也说不好自己愿不愿意换,反正从吃穿用度上来说,这个家的日子在这个村子里也算得上光鲜了。从结婚到眼下他为这个家的吃穿用度真的没少吃苦受累,每天只要能出门,他就开车与人拉砖拉土,每天都有不错的进项,农用运输车也给他开得换几辆了。当然,他跑外自己就主内,家里地里的活儿都是自己的,每逢庄稼季儿自己也是每天累得够呛。外观上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只是看到这个家吃穿用度的光鲜了,其实很少人感受得到这个家的光鲜是咋的换来的。

    那两只给撑得走不动路的鸭子卧下来一阵儿之后,伸着脖子扑棱了几下膀子贴着地皮儿飞出了院子。燕子见这两只鸭子出院子去追其它鸭子了,就拿起扫把铁锹开始收拾鸡鸭拉在院子里的脏东西。

    院子里出奇地静,静得只能听见燕子手里的扫把呼啦呼啦扫地的声音,静得只能听见燕子手里的铁锹铲地的声音,静得只能听到他从屋子里传出来的轻微的呼噜声。燕子收拾完院子之后,开始着手准备一家人的早饭。说起来是一家人,其实这个家就他们两口子和一个儿子的三口之家。儿子正在驴堆集中学读书,很快就要中学毕业了,从燕子心底最深处来讲,眼下的日子在瞅着儿子在过。刚结婚的第二年她似乎已经觉出了这场婚姻是自己的一个错误

    m.决定,但是那时候儿子刚学走路,每天她只是焦头烂额地操心儿子了,没有往太深的地方琢磨。后来儿子上小学了,她又整天心里提溜着儿子在学校里别遭别的孩子欺负,现在好了,儿子现在懂事儿了,慢慢有了自己的处世处事尺寸,马上也要中学毕业了,她也就无需每天整个心思提溜到儿子的身上了。很多时候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会找一本书打发时间,尽管他看到读书时会挖苦她说她是大学生,但她不管这些,总觉得读书时她会忘记自己这些年的日子,读书时她似乎觉得自己游离了眼下世界去到了一个清新的地方。她没读几年书,识字也不多,她还是喜欢读书,正因为喜欢读书,慢慢地她认识了更多的字,慢慢地觉得自己对于书里表达的东西越来越理解得更贴切了。虽然李清照他们那些人的诗词她读不出太明白的意思,但她会找一些现代的小说散文之类的书籍,也正是这些书籍让她确定了当初的感受——这是一场错误的婚姻。她很后悔当初不该听从母亲的安排,说他人老实厚道又能干,又没有啥子不好的名声儿,嫁给他一辈子有日子过。母亲是过来的人,对于日子有很真切的感受很深刻的认识,再说了,母亲不会害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就依着母亲的意思答应了这门婚事。婚后她才发现日子、婚姻和感情是三码事儿,但是她发现身旁很多人把日子、婚姻和感情当成一码事儿了,母亲就是如此。身旁没有谁去用心去体会日子、婚姻和感情为什么会是三码事儿,身旁绝大多数的女人就以为日子就是婚姻,婚姻就是日子,啥子叫感情?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屁的感情,吃饱穿暖了日子就踏实了。有时候她也觉得身旁的女人说得有道理,但是她理解不了为什么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是什么让王宝钏住了十八年的寒窑,《西厢记》里的崔莺莺为什么会倾心与一个破落的书生。很多时候她会想,如果真的碰到一个打心眼儿里疼自己的男人,哪怕像王宝钏一样住在破窑洞里,那种日子一定也会让自己心里踏实不空落。不管身旁的女人相不相信有感情这么一说,但她从自己这些年来空落落的感受中相信这个世上是有感情这么一回事儿的。每当这个时候她又会在心里提醒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是有些有悖于伦理有悖于纲常,这个时候她也会提醒自己是在精神出轨,是一种对于这个家庭很危险想法儿,毕竟儿子已经大了,要不了几年自己就是做奶奶的人了,如果自己的这种想法给别人知道了,那该会招来怎样的笑话啊!

    燕子在灶房里开始围着灶台前后折腾着为这个家准备早饭,庄户人家的早饭很简单,她洗了几块红薯在手里砍成块儿下锅,然后把昨晚泡的黄豆和花生米淘洗了两遍倒进锅里,瞅着锅里的红薯和黄豆、花生米琢磨着往锅里添了两瓢水,接着她用湿着的手指在那个装着碱面的大口罐头瓶子里蘸了一下,然后把蘸有碱面的手指在锅里搅了搅,加了少许碱面熬出的粥不单红薯和豆子、花生米很烂糊,还有一种很亲和的独特的香味儿。曾经有邻居家的孩子因为缺奶喝过她家熬的粥,饿得嗷嗷大哭竟然连奶也不喝了。邻居家以为孩子有了啥子毛病了,慌忙着请了半里湾儿的张老先生给看看。张老先生一搭孩子脉,笑着说孩子啥子毛病也没有,然后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肚子断定孩子是给饿得大哭。邻居家不明白,说孩子饿得大哭为啥子不喝奶呢?张老先生就问邻居家给孩子吃过啥子东西,邻居家说别的啥子也没吃,就喝过她熬的粥,张老先生就让邻居家赶紧回来上她家讨粥喂孩子。还别说,她熬的粥一沾孩子的嘴唇,孩子立马停住了大哭,嘴巴张得小瓢儿一样等着喝粥。打那之后,邻居家也跟着她学会了能熬出让孩子干脆就不吃奶的粥来。也是打那之后,她很会心疼男人能给男人熬出那么好吃的粥的名声在整个村子里传开了,吃过她做的饭的老少爷们儿还说不光她能熬出好喝的粥,不管她做啥子吃的,都和她男人的胃口。

    她把锅里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就转到灶台前坐下来烧火,一把麦草引着了灶膛里的柴禾,顿时红彤彤的火光映到她的脸上,暖暖的温度让她伸开两手在灶门前烤了烤。她也说不清啥子原因,每到天凉了的季节,自己整个身子一天到晚冰凉冰凉的像从冰窖里拽出来的一样,更不用说这寒冬的季节了。从生了儿子那年开始,天暖了他就跟自己分开睡,只有到

    m.了冬天他才会搬过来和自己同床。虽然这个天冷的季节他跟自己同床了,他从没有抱过自己给自己暖身子,自己这边的被窝仍旧冰冷冰冷的。平日里他想事儿了才来自己床上,事儿完了又去他的房间了。这冬天里一个被窝睡着,想事儿了他就一翻身爬到自己身上,事儿完了又一翻身只顾自己睡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觉得不单是自己的身子冰冷冰冷的,就连心里也是冰冷冰冷的。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了,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少年。唉,不管这样的日子还会再过多少年,熬着吧,这辈子就是这样了,这就是命吧!

    她把烤得稍有热意思的两手在脸上捂了捂,虽然灶膛里映出的火光让她脸上觉得暖暖的,但是,脸上捂到脸上还是觉得脸上是冰渣子一样冷。她从脸上放开两手,又收拾着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顿时,灶膛里冒起的一股烟给烟囱拉走了,火势也变得大了一些。她用烧火棍在灶膛里来回拨了几下,顿时灶膛里传出来噼噼啪啪细微的柴禾给火烧炸了的声音。

    “娘,今儿我跟同学去草庙县城去。”

    燕子正瞅着灶膛里的柴禾燃起的火苗子给烟囱拉得呼呼地往灶膛后面蹿,儿子的招呼让她不由得回过头来很吃惊地看着儿子心疼地问:“今儿星期天,大冷的天起这么早!”m.

    “跟同学说好了今天去草庙县城。”儿子似乎没有觉出她的心疼。

    “这冷的天去县城干啥?”

    “买手机。同学说他跟卖手机的亲戚说好了。”

    “买手机?你现在用的手机不能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