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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第 97 章

    戚卓容来到奉天殿前,尚在犹豫之间,司徒马就已经推开了殿门,大声道:“陛下,戚大人回来了!”

    戚卓容站在帘外,看着帘后躺着的那一道朦胧人影,道:“陛下。”

    裴祯元:“怎么不进来?”

    听到他开口,她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说:“臣一身寒气,不敢进去。”

    “里面都有炭盆,你怕什么?”司徒马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裴祯元看着戚卓容,明明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可好像又已经有很久不曾见过她。几缕青丝从她的发髻间漏下,垂在耳畔,她明显也没有梳洗过,眉梢眼底都略显憔悴。他目光下移,看到她衣襟上的干涸血迹,顿时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你受伤了?”

    然后又痛得倒了回去。

    太医吓得赶紧摁住他:“陛下!都说了不要乱动!”他掀开衾被,看见纱布上浸出的血痕,不由气道,“陛下你自己看看,三番五次激动,这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又开裂了!”

    他啰啰嗦嗦地剪开包扎的纱布,取来器械,重新为他止血。

    “臣没有受伤。”戚卓容抿了抿唇,“那血,是陛下的。”

    裴祯元哦了一声,脸上竟有了几分血色。他此时上半身未着寸缕,连同那道伤口,就这样展现在戚卓容眼前。偏偏他又什么都做不得,只能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好在他现在长发散乱,也没人注意得到被掩藏在头发下的耳根滚烫。

    裴祯元很想让戚卓容不要再看着他了,他实在有点受不了。可他也知道再开口就会被太医骂,只能忍住了不说,脑子里翻来覆去全都是“最近太冷了,朕好像没怎么锻炼”“两天没洗澡了,身上会不会有味道”“这个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平时到底是看了多少男人的身体”诸如此类的混乱想法。

    太医为他仔细止了血,重新包扎好,这才注意到他整个人都有点不正常地泛红,脸上表情也因为隐忍而显得有些狰狞。

    他吓了一跳:“陛下是太疼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裴祯元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太医轻轻给他盖好被子,问:“陛下饿吗?”

    裴祯元点点头。

    太医便转向戚卓容和司徒马:“不知御膳房那里可有备着清粥之类的流食?稍微给陛下垫一垫,过会儿喝药的时候,也不至于太难受。”

    司徒马道:“应该是有,我去拿罢。”

    走出两步又折回来道:“不过御膳房那里的清粥也不是纯粹的米和水,说是清汤,实则都是高汤吊的,大人要不还是跟我去一趟罢?我不懂医术,也不知道现在陛下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太医想了想,道:“也好,那此处便劳烦戚大人稍事照看,我与司马大人去去就回。”

    戚卓容:“好。”

    两个人走出了奉天殿,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裴祯元看着她,她也看着裴祯元。

    良久,她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医又没说他发热。但此时此刻,她好像除了这个动作,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来表示对他身体的关心。

    “你不必自责。”裴祯元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哑声道。

    戚卓容缓缓在榻边坐下,想了许久,才说:“这一天一夜来,臣想过很多次,等到陛下醒了,臣要跟陛下说点什么。首先,一定是要谢过陛下救命之恩,其次,就该将陛下痛骂一顿——冒失、糊涂!岂是天子所为!要知道,陛下的命不止是陛下独有,更是牵动整个大绍的命脉。陛下怎么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手无寸铁地冲上去?陛下以为这样做,臣就会感激你吗?”

    裴祯元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不仅不领情,还会反过来教训他一顿。

    “朕没打算让你感激。朕只是……头脑一热。”

    戚卓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是啊,陛下头脑一热,就给大绍带来了多少麻烦。还不如让臣受这一刀呢!”

    “那可不行,万一你死了呢?”

    “臣死了,总比陛下死了好。”戚卓容冷笑一声,“臣死了,臣知道陛下定会为臣报仇;可陛下死了,臣恐怕还没来得及替陛下报仇,这大绍江山就要完蛋了。”

    “若朕真的死了呢?”

    戚卓容不说话了。

    她此刻背对着他,他不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很久之后,他才听到她说:“裴祯元,你给我听好,你这条命,也算是我给的。不管怎么说,要是没有我,你八岁的时候就应该死在庞王叛军刀下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以身犯险。再敢这样,我不如下次直接掐死你,另外找个听话的傀儡皇帝上位。”

    裴祯元蓦地笑起来,却不敢笑得太用力。

    戚卓容回过头来,见他竟然还在笑,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不由大怒,虚虚抓住了他的脖子,道:“当初话说得好听,什么视我如兄长,你就是这样兄友弟恭的?自己逞英雄是痛快了,丢下一堆烂摊子给我?还是想让我下半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裴祯元咳起嗽来,吓得戚卓容立刻缩手。

    他努力抬起右手,顺了顺自己的心口,轻声道:“好,好,皇弟再也不敢了,以后都听兄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