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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谎言

    咚、咚、咚。

    有人用着不小的力量敲着门,黎行却仍旧坐在地上晃神,一动不动。

    敲门声并未持续多久,大约过了半分钟声音便消失了。

    放弃了么。黎行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地面上的某一点,黑色的沟壑像是用刀在白色瓷砖上剜出的伤口,裂缝的边缘蔓延着青黑之色,如同淤结在皮肤下的血液。

    “你算怎么回事!”

    无人的房间内出现了声音,黎行抬头,发现苏朽心面露怒色地站在他面前,身后跟着的是一脸歉意的林瑜和略显担忧的贺怜。

    “我打电话也不接,心灵通讯也有去无回……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苏朽心本想狠狠踢瘫坐在地上的黎行一脚,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拼命地往地上跺了一下。湿润的眼角不知是因为跺脚带来的疼痛还是因为眼前的黎行,只是她的脸也不再板着了,而是走到不声不响的黎行身边蹲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你最后的那副样子……为什么我会忘记那么多关于你的事……”

    她抓住了黎行的手,冰冷的触感像是根本不存在血液的流动。她像是害怕他忽然消失般地越抓越紧,然后看着他的眼睛。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那是不存在眼神和表情的脸,像是没有心和感情的人。

    黎行慢慢把头转向苏朽心,可他并没有看着她,视线透过了她的身体,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究竟怎么样才能证明一个人真的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没有人记得,他所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被不动神色地抹去……该怎么去证明他的存在?”

    一字一句艰难地流露而出。苏朽心不知道这个提问的意义,只是黎行的情绪透过主从契约隐隐传了过来。她本是无法感受到的,只是这份感情与关卡最后时的相同,实在是太过炙烈,即使经过了不断地弱化,最终传达到她心头的仍旧是如同自虐般的痛楚。

    没说一个字,伤口便被拉得越深。

    必须给他答案。即使是谎言也好,即使是诡辩也罢,哪怕以针线强行缝合无法治愈的伤口,也必须止住现在的流血。

    “如果这个人真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又怎么会有人去追寻他的存在?”

    既是诡辩,亦是妄言,不过此时已无关紧要。

    “追寻者本身即是证明,正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曾经存在过,所以才会想要去找到那个人。最无法否认的痕迹与证据、一直都在啊。”

    视线渐渐聚合了,黎行看着她,从心脏流出的血液仿佛恢复了些许温度。而苏朽心看着他,然后摸着他的脸。

    普普通通的、正值此际的、就男人来说少了些许刚硬,却坚毅得让人心痛的脸。

    这一次一定不会忘记。将这一切都印刻于心,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度忘记。

    “只要不放弃‘追寻’这件事本身,那么那个人曾经活在这个世上这件事、就不会被否定。”

    将毫无逻辑的话语说了出来。可此时他只是需要答案,只是需要能止住鲜血的绷带。

    黎行的表情变得很怪异,像是要笑,却只有穿过窟窿般的呼吸声随着胸腔的起伏传出。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黎行问道。

    “在你们学校的数据库里挖出来的,只要有网络——”

    “能帮我查一下么,”没等苏朽心说完黎行就打断了他,然后将他的身份证递给了她,“我的户籍地址、曾住地、一切家庭关系、所有的关系密切者。”

    苏朽心接过身份证,放进口袋道:“明白了,回去的时候我就会开始调查。你先起来吧,关于上一个关卡有些很重要的事要讨论。”

    林瑜走了过来,黎行握住她伸过来手,然后借力站起。

    “要不要换个地方?”黎行问。

    “不用了,就这里吧。”苏朽心说完就按下了黑手机上的开关,暗面世界被切换了出来。被摧毁的不成样的墙壁和大门也令黎行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了,只是在场的四人饶有默契地都无视了满地的碎屑和破烂的宿舍。

    “首先是最终的事,”苏朽心拉着黎行做到床铺上,林瑜与贺怜也在对面床铺坐了下来,“我和林瑜的记忆缺失是怎么回事?林瑜是虽然持有关于你的模糊记忆,但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但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信息都全部忘了。而我只比她稍好些,能够记得你的名字和大致的身份,却也丧失了一部分记忆和关于你的其他信息。”

    “贺怜完全没有失忆吗?”黎行有些惊讶地看着贺怜。

    “没有……”贺怜像是刻意回避了黎行的视线,“我全都记得。”

    “先不管为什么她没事,为什么我们会失去关于你的记忆?”苏朽心和林瑜一同看向黎行,想要知道答案,“那时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脑海中一点点消失了,无论怎么做都阻止不了……简直就像是……”

    苏朽心不再说下去了,只是肩膀有些轻微的颤动。

    是在害怕么,害怕会永远失去对自己而言无比重要的东西,更可怕的是可能在最后的那一瞬,连曾经拥有过这件事都被遗忘。

    告诉她们吧,告诉她们你一旦使用那份力量,你的存在便会被抹去一部分。告诉她们你为了救她们而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这样的话她们就会——

    “嗯,大概是霍德尔的术式吧。”

    脱口而出。

    “那个时候我也有点忘掉我自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