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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观音垂泪

    临安今年的盛夏格外闷热。日落之后,天际仿佛被熊熊烈火焚烧,残余的一丁点儿蓝即刻被橙红吞没。江岸边,落日余晖之色倾泻而来,映得水光粼粼。

    白衣青年身姿矫健,三两步从长廊处跑来,脚尖轻点地面,旋即提一口真气,飞身落到岸边的木筏之上。

    他朝着隔岸的胖婶娘挥手,大声说着医嘱,“刘婶儿,放心吧!我家小师叔准保药到病除,您把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放凉后服下就成!”

    刘婶见他跑得飞快,手里的诊金尚未送出去,人已经划着木筏进了河中央,急忙喊道“齐小子,记得替婶儿谢过小师叔啊!”

    “知道啦!您有事儿,可以去宝林堂寻我们,小师叔近来都在那里坐诊。”被刘婶唤作齐小子的青年远远地挥手,脚下的木筏顺着流水的方向渐行渐远,缓慢地消失在水天相接之处。

    齐小子名唤齐霄,是金山寺元一道长的俗家弟子。去岁得了场急病,连着三天三夜高热不退,差点年纪轻轻就去阎罗殿游山玩水,结交五湖四海好友。好在他命大,碰到了云游在外的药师宫人士,一剂药茶下来药到病除,高热当晚便退了,就此捡回一条小命。

    因为这份缘分在,齐霄在元一道长的特意安排下拜此人为师,一来二去便成了药师宫的新弟子,如今正跟着百草仙君最小的徒弟学习药理。

    彼时,木筏停在岸边。齐霄将竹竿往木筏一角的孔洞插入,灌注强劲内力的小小杆子,就这么轻松没入水下泥土中,木筏便牢牢停在原处不动,流水的冲刷没有撼动它半分。

    他飞身落到岸边,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发出喟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往城内的宝林堂走去。

    日落之后,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逐渐减少,就连赖在城角纳凉的乞儿胡瓜瓜,也早早卷起破烂席子回乞丐堆去。

    大街空荡荡的,唯有守城的士兵们在来回巡逻。齐霄也不敢多作停留,飞快地往宝林堂的方向跑,正好赶上了小药童关铺子。

    别看小药童年纪不大,辈分却不小,早已及冠的齐霄也要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师兄”。

    齐霄脸上挂着笑,“师兄好啊,小师叔在哪?”

    “在后院捣鼓她的新药方呢。”小药童搬出板凳踩上去,将挂在门上的葫芦拿下来,“对了,小师叔让我告诉你,回来后记得把剩下的药丸吃了。”

    “好咧!”齐霄给他搭把手,把沉重的木门关上。

    天色渐渐变晚,虫鸣声在寂静的药铺显得格外响亮。虫声响起,又是一天夜晚来临。

    “小师叔,我回来了!”齐霄七拐八拐地穿过长廊,迈进后院。刚打起药房门前的竹帘,一股诡异而浓烈的药香迎面而来,熏得他一阵头晕目眩,骂骂咧咧道:“我靠,这味道也忒浓了,小师叔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屋内无人应答,唯有药炉烹煮时发出的“咕噜噜”沸腾之音,提醒着他屋内有人存在。齐霄摸了摸鼻子,也不介意她的沉默,径直走到八仙桌旁坐下来。

    看着满桌子的晒干草药、浓稠药汁和用瓶瓶罐罐装起来的药丸,齐霄顿时哭丧着脸,朝里屋大喊一声,“小师叔,到底哪个才是我的药?”

    静默了须臾,宛如清泉流水般清凉的声音自里屋缓缓传来,“用白瓷瓶装着的便是。”

    齐霄“哦”了声,二话不说把其中的白瓷瓶拿起来,将里面唯一的药丸倒在掌心,想也没想吃了进去。

    说来也奇怪,今天的药非但不苦,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淡淡清香,就像药师宫莲池里莲花一样,格外沁人心脾。齐霄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

    突然,里屋的珠帘被人打起,径直走出一位身姿袅娜、身穿红白渐变绣金色莲花纹样的妙龄女子,她腰间别着一块银制桃花状令牌,在烛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此人便是齐霄的小师叔,药师宫青离医仙白夭夭。

    她端着药渣,又补充一句,“瓶子上系着红绳的才是你的药,别搞错了。”

    此话一出,齐霄当即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来,恰好与白夭夭四目相对。

    白夭夭也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将手中的药渣扔掉,抢过他手里的白瓶晃了晃。空荡荡的瓶子倒不出一丝一毫的药粉,连残沫也不见一丁半点。她顿时脸色黑如锅底,双手掐着齐霄的脖子,死活也要他吐出来,“你吃了我的神行丹?!给我吐出来!”

    “赔、赔……”齐霄被她掐得无法呼吸,脸庞涨成了酱紫色。他拍着她的手,艰难地把话揉碎成字,一个一个地从嘴里挤出来,“我……我赔、赔……”

    眼看要把人掐得背过气,白夭夭愤愤不平地松手,凶神恶煞地瞪眼看他,“我的神行丹世间仅此一颗,你拿什么来陪?”